七姑娘依过去靠在二太太身上,缠着问,“娘,你还没说呢?”
二太太重新净了脸,朝脸上搽粉,“小祖宗,你消停着罢,难不成我是人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儿都晓得不成?”
虞宓小嘴一瘪,在外头从来事事周全的人,亲娘跟前,却没个正形儿。
二太太捏她粉嘟嘟的脸,柔声道:“去陪你弟弟玩儿,娘有空儿再和你说。”
二房的三公子虞季烨行九,如今才三岁,正是小短腿能跑能跳的时候,看的人一花眼儿,他就没见了。
有这么个淘气包,二太太身边的丫头,一半都围着他转去了。
虞宓靠在门边,看院子里几个丫头打络子,腿上便靠上来个小家伙。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睛,仰头望她,奶声奶气地喊,“姐姐,要抱抱,举高高。”
抱抱举高高都是二老爷教的,小家伙被抛上起来,一点不害怕,还咯咯笑。
二太太瞧见吓得脸都白了,父子俩倒玩的不亦乐乎,久而久之,院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不时就缠着人要举高高,七姑娘虞宓蹲下来,与小弟平着视线,摸他肉肉的脸。
小嘴一瘪,两张脸上的表情惊人的相似,委屈巴巴,“姐姐也要抱抱举高高,烨哥儿抱姐姐?”
小家伙小指头含在嘴里,歪头想了一下,然后伸出胖嘟嘟的手,圈着姐姐脖子,嘟嘴哄,“姐姐乖,烨哥儿给姐姐抱抱。”
七姑娘伸手抱住弟弟,亲了一大口,“好弟弟,真乖。”
☆、女子自立
因着提前知晓安王府要来人,二太太一早着人收拾了葳蕤馆。
前厅里整齐摆放两溜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一寸高梨花木莲花座凳。
窗前一人高的云纹瓷瓶,桌上皆是三角南瓜铜炉,青烟直上,丫头婆子候在廊下。
二太太领着大奶奶从二门处迎进安王妃一行人,相互见了礼,这就一同往葳蕤馆去。
行到园子里,正巧三太太领着丫头婆子在逛,两下相见,又是寒暄。
三太太堆笑上前,给王妃行礼。
二太太趁空儿,招过知椿问老太太意思。
知椿随在身侧,悄然道:“刘妈妈只说按例操办,五姑娘的事也没多提,看意思是先瞧安王府如何呢。”
二太太颔首,揭过此话,“去看看厨房准备的如何了,再去请几位姑娘过来。”
闲话间,众人在葳蕤馆厅堂落座,安王妃四十出头的年纪,装扮彩绣辉煌,绾着金丝八宝攒珠牡丹头,身上穿着银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青银褂,下着牡丹撒花百褶裙,裙边系着比目龙凤配,金丝锁边圆香囊。
一双素白纤纤手,玲珑杜鹃玫红蔻,端起青白茶杯,细抿一口,笑道:“今儿来叨扰了,前儿王爷生辰,亏了太太搭把手,不然我不定要忙成什么似的。”
二太太抽下腰间的汗巾子,轻拭嘴角,笑说:“值当什么呢?不过动动嘴皮子,都是亲戚,左不过你麻烦我我麻烦你,有来有往才亲热。”
安王妃道:“正是这理儿,好容易总是过了这一遭儿,就想着亲戚间还礼了,这不今儿我就来了。”
安王妃与二太太相谈甚欢,气氛融洽,三太太细细听着,寻空儿插几句。
闲话一阵儿,安王妃慢瞧几眼,笑道:“怎不见几位姑娘,说来,还是太太府里会教人,姑娘们一个赛一个懂礼。”
二太太心中了悟,回笑道:“王妃哪里的话,几位郡主才真个世间难寻。”
莫约一盏茶功夫,姑娘们携手进来,四姑娘虞蓉、五姑娘虞宸、七姑娘虞宓站在前头。
安阳妃牵起姑娘们的手,一个个打量,笑语盈盈,当即赏了见面礼。
三位嫡出皆是一条红玛瑙串香珠,上等宫花两朵,白玉木兰簪一根,八姑娘虞萱便次一等。
随后,二太太命几位姑娘带几位郡主去园子里逛。
躬身后退,行至门槛处,安王妃突然开口,“久不曾见五姑娘了,不若留下她也陪陪咱们。”
二太太接口笑道:“五丫头过来,王妃跟你说说话。”又道:“她们这些丫头,见得场面少,若得王妃这样的诰命指导,可是大造化了。”
五姑娘闻言只得退回来,坐到丫头搬来的小杌子上。
这几日经她细细留心,原身的事已知晓大半,安王妃留她,大致意思她也明白。
正巧她也想瞧瞧,这位五姑娘的未婚夫家对她的看法。
若得重看,兴许她会嫁,若对她毫无爱怜,这样的人家决不能进。
安王妃今儿带了三位姑娘出门,三姑娘宋湘雅、四姑娘宋嫣,五姑娘宋湘娴。
虞府在京已历几代,府邸原是一届王府,后因犯事,贬尊为庶,几经辗转,这宅子就赐给了虞家。
园里长廊细雕上好花样,全无漆粉涂饰,一应沥青群墙,佳木葱茏,花草闪灼,亭亭榭谢,雕甍绣槛,皆隐于树梢之间。
石山崚嶒,有如鬼怪,有如野兽,连绵一片,纵横拱立,上面墨苔点点,藤萝掩映,其中小道交错。
虞宓领着几位郡主,穿过园中翠嶂,择了池塘旁的冷月亭歇息。
丫头婆子们一溜儿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井然有序放好,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