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般郑重,低头把玩鼻烟壶的霍荣睨着霍榷。
这儿子是有分寸的,霍夫人一直是放心的,但见他这般郑重,也知事非同一般了,便也看了他。
霍榷字字清楚道:“儿子想迎娶一位姑娘做二房。”
霍夫人一听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如今你媳妇在调养身子,也不知得到什么时日才是好。那个韩姨娘在受罚,两个能伺候的通房去了一个,一个又在保胎,就是你不说,娘也想给你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早便知道儿子在外头有人了,只盼儿子要的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就成了。
霍夫人又道:“是哪家的闺女?既然你是想娶做二房的,礼数上到底不能马虎了去,媒灼聘书一概不能少了,这才是我们家的诚意。”
听霍夫人这般说,霍荣倒是无话的,继续低头把玩鼻烟壶。
霍榷回的是霍夫人的话,看的却是霍荣,道:“是前户部尚书之女,袁瑶。”
闻言霍荣夫妻,反应各是不同。
霍夫人倒是大大松了口气,既然是尚书家之女,她是绝没有不放心的,想来应该是庶女吧,不然怎么舍得嫁来做妾的?
而霍荣眉宇间的那道折子,则又深了几分,可还是没说话,让霍榷的心悬在半空。
母亲不知道这前户部尚书是哪家,父亲却是清楚的。
霍夫人是霍荣多少年的枕边人了,另一个又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这两人在打哑语,片刻她便看出来了,但不做声,只来回看这爷俩。
难道这袁瑶有什么不妥?霍夫人便起了疑心,想着一会儿打发人去问个底细。
不想霍榷又丢下一炸雷。
“她已经怀了儿子的孩子了。”霍榷不敢隐瞒。
霍夫人听了一惊不小。
那个正经官宦家的女儿,敢未进门就先有孕的?!
霍夫人刚要细问,就听霍荣忽然就一口应下了。
“既然是你做下的孽,自然你自己担着。”霍荣又回头对霍夫人道:“你就操持起来吧,不可疏忽了。”
既然霍荣都答应了,霍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多有异议的,可等霍荣走后还是问了霍榷。
霍榷知道是瞒不住的,便细细地说了。
霍夫人只差没厥过去了,颤巍巍道:“罪臣之女,还是曾被贬为妓,这怎么得了啊!”
霍榷边为霍夫人顺气,边道:“袁家是冤屈的,当年袁大人为官清正,鞠躬尽瘁,就是父亲都为之钦佩的。袁大人只留下一女,虽曾被贬,可也是得袁大人所传,出淤泥不染,洁身自爱。儿子曾几次三番要接她进府,她都婉拒了,若非不是儿子孟浪了,她也不会未婚有子。”
霍夫人是清楚丈夫的性子的,而那姑娘的身世想来丈夫比她更清楚,却还是应下了,可想而知对袁家满门正如儿子所言,是钦佩有嘉的。
再听儿子说起那姑娘几番婉拒进府,可见也不是个贪图名利的,且儿子又上了心,如今就算自己心里不舒服,却也只得认了。
当日,霍夫人便回了霍老太君,自然是不敢将袁瑶的身世一并说了的,只道是官宦之家的失沽女,连怀了身子的事都不敢说。
霍老太君多年不管事的,听霍夫人这般说,倒是同情了袁瑶,嘱咐霍夫人道:“即是如此,就不能因那姑娘家里没落了,就委屈了人家姑娘,我们家礼数上可要周全,人家姑娘就一人难免有失礼之处,就多担待些。”
霍夫人讪讪的一一应下,不敢多说。
霍榷娶二房,王姮这做正室的自然是不能不知的,且以后袁瑶还要给她敬茶的,霍夫人便让人捎话去庄上,王姮是个什么反应,霍夫人便不理了。
有了霍荣和霍老太君的吩咐,霍夫人自然是不会潦草完事的。
此时霍夫人正愁上门的媒人不该找谁,像他们家这样的门第,媒人可不能随便找。
可儿子娶的是二房,且袁瑶这身份,高了人家不愿去,低了贬的是自己儿子的脸面。
霍夫人苦恼之际,霍榷再度拜会恩师于正和师娘。
对恩师,霍榷自然是不会瞒任何的,将娶袁瑶一事细细说了。
说来也奇,于正听了面上凝重,对天敬了茶后,欣然令于夫人前往保媒,解了霍夫人一难。
正文70第十三回侯门一入(三)
虽不过是霍榷娶房妾,却是霍夫人亲自操持的,隆重非常,府里上下莫不在议论,都只道霍榷这回纳的是贵妾。
岸汀苑,被禁足思过的韩施惠虽消息不通,但这热闹还是传来了。
韩施惠常见院里的人不时偷偷私语,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只一日里终于让她隐约听到了些许,说什么大爷房里就有位姨奶奶,看如今我们二爷这房里也要出一位姨奶奶了。
大爷说的是霍榷的异母兄长霍杙,这韩施惠是知道的。
大爷房里的姨奶奶说的是霍杙的二房——官姨娘,这官姨娘本是霍老太君的亲外孙女,因家境没落被霍老太君收养,后配霍杙做了妾室。
虽是妾室,可也是贵妾,差个诰封就是平妻,故而府里上下都称一声姨奶奶。
这些韩施惠也是知道的,可这二爷房里的姨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要说霍榷房里的姨奶奶,应该是她才对,她虽是庶女,却是官家之女,比白身良民之女还要尊贵,可进了府却只是个良妾而已,想来韩施惠就不甘。
韩施惠那里知道,以她当时的作为,霍夫人能让她进门已是大度了,而韩家恨不得没她,所以两家就不过到衙门报个备,以防有心人说侯府逼良为妾罢了。
岸汀苑在枫红院的西下首,东下首是漱墨阁,霍榷平日里常做内书房用,等闲不得进的。
可这几日韩施惠却见漱墨阁人进人出在,似在整修换新。
后又见搬不少大件的家什往里填,然后是簇新的喜庆的衾褥、帐慢和箱笼,韩施惠再蠢也知道那里头是准备要迎接新人了,且应该是那日丫头婆子们碎嘴的,什么二爷房里的姨奶奶。
韩施惠依在窗内,越看外头热闹越心里堵得慌,不由大喊道:“慧喜,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