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韩施惠,被禁足的这些日子,自叹如同苦行曾般。
那些个下头的人,最是会眉眼高低的,当初她韩施惠几乎是专房之宠时,她们是恨不得拥韩施惠上天去,如今冷清了,她们也都换了嘴脸,要不是还有山嬷嬷镇着,怕是要上演奴大欺主了。
所以今日一听得解禁了,韩施惠便盛装打扮了一番,到对门去找袁瑶,不求袁瑶的好脸,只不过是想能碰上霍榷而已。
虽是对门,可韩施惠却一回都没进过漱墨阁。
外头的景致就罢了,进了上房再看,也是和岸汀苑不能比的。
堂屋正面墙上是四幅梅兰菊竹的壁挂,下是紫檀嵌珐琅翘头条案,案上正中是鎏金的自鸣钟,两旁是象牙琉璃塔。
条案前是嵌螺钿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两张,
地上是两列柞榛木的直背交椅和茶几,正中地上是金铜的狻猊熏笼。
东次间和梢间正中竖了一壁寿山石嵌千帆远去的屏风,稍稍挡了内在,但也不难看出里头的梢间是做书房用的。
这些韩施惠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西次间和梢间。
看那博古架上的玩意,都是用金玉玛瑙做成的新鲜玩意,韩施惠见都没见过。
西次间里有炕有暖阁,再往里就是做寝室的碧纱橱,槅扇也是精巧得不得了。
反正没一样是不让韩施惠看了眼热的。
郑翠领了韩施惠往东次间的炕上去,献上了茶道:“请韩姨娘稍坐,我们姨奶奶正在更衣。”
“我知道了,你去吧。”韩施惠随意应了,端起茶来,觉得那五彩的盖盅茶碗都比她们那里的好看了。
忽然想起这郑翠是郑爽的姐姐,又急急叫了郑翠回来,“你家兄弟跟二爷在外头,辛苦了。”
郑翠道:“这是我家兄弟的应尽的本分,说不上是辛苦。”
韩施惠有些肉疼地脱下腕上的镯子,塞给郑翠,低声道:“往后我表姐,也望你能尽心照顾了。”
那镯子颜色和水头一看就知道是上品,郑翠半推半就地就接过了。
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边屋里的槅扇开了,袁瑶一身秋香色如意领对襟的褙子,烟黄的立领中衣,鹅黄的凤仙裙,很是平常的装束。
韩施惠看了,觉得根本不能和自己身上的这身比,心说:“这表姐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没眼界得很。”再看来这堂皇富丽的地方,韩施惠觉着也不过是突显袁瑶小家子气的陪衬罢了,一时心里便平衡了。
想归这般想,可还是起身去迎了,“表姐。”韩施惠过去,故作亲密地要拉过袁瑶的手来。
袁瑶手一抬,避过了,青素过来给她披上斗篷。都准备好了,袁瑶这才对韩施惠道:“韩姨娘有心来瞧我,本该诚心款待,可我要出门,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韩施惠干笑着揭过刚才的尴尬,“表姐这是要去哪里?侯府我总算比表姐先到些时日,别的不清楚,可要是四处逛逛,我还能领领路。”
“濉溪院。”袁瑶也不隐瞒。
王姮禁闭于濉溪院韩施惠是知道的,见袁瑶说要去韩施惠难免惊愕,“表姐干嘛过的去?你可知……”指指枫红院的方向,“那位可是在那里头的。”
袁瑶不以为然道:“我就是知道二奶奶在里面才过去的。可作为二爷的妾室,每日给二奶奶晨昏定省那是规矩。”
韩施惠道:“但二奶奶如今可是被罚禁足了的。”
袁瑶笑道:“二奶奶是禁足了,我们又没禁足,不去就是我们不懂规矩了。”
韩施惠是打死也不愿意去的,可要是袁瑶去了,她不去,到时王姮出来了饶不了她。
想再劝袁瑶别去也是不可能的,袁瑶如今摆明了就是不待见她,最后韩施惠只得硬着头皮跟袁瑶一道去了。
韩施惠暗暗叮嘱自己,下回记着不能再是这时候来串门了。
到了濉溪院才知道,霍林氏在寿春堂一夜未回院里。
霍林氏帮着调养霍老太君的身子,责无旁贷,不然婉贵妃生辰之时,没霍老太君同往那可是大事。
袁瑶和韩施惠便往王姮厢房去。
丫头进去报了,出来回话的是秋风,道:“奶奶身子不爽利,还没起。”
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的,就是让她们等着,而且要等到何时还不知道呢。
韩施惠不由得暗中嗔怪起袁瑶来,“看吧,非要来,自找其辱来了不是,还累着我也一道遭这份罪了。”
袁瑶来时就知道王姮定是要刁难的,可她她敢来就不是来找气受的。
“既然奶奶身子不爽利,就不扰奶奶休息了,回了。”说完,袁瑶转身便走。
好个顺着杆子就爬的。秋风没见过这样的,赶紧进去回话,里头传来好一阵发脾气的动静。
韩施惠看看里头,又看看前头的袁瑶,心说:“这袁瑶果然还是有些法子对付王姮的。”刚要几步去追袁瑶,这回是夏日就从里头出来了。
夏日道:“袁姨娘,韩姨娘请留步,二奶奶这会子已经起身了,请你们进去呢。”
韩施惠本想假装没听见继续走的,但袁瑶却回头了,也不好独自一人走了。
进了屋子,扑面就是一阵药味儿和燥热感,看里头的人都出了细汗了,王姮却还全身裹的是大毛的衣裳。
此时王姮正在炕上用早饭,宫嬷嬷手上还端着一碗汤药,想来是等王姮用完了早饭便要吃的。
袁瑶见了礼,也不等王姮叫就自己上前服侍王姮用早饭了。
韩施惠是躲在袁瑶身后跟进来,袁瑶敢往王姮面前凑,她可不敢,一副怯怯弱弱的样子躲一旁,让王姮瞧着比见袁瑶更来气。
王姮抓起手边的茶碗就往韩施惠身上砸去,“我没还死呢,你就上赶着穿红戴绿要取我而代之了吗?”
妾室是不能穿正红的,韩施惠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敢穿,不过是今日这身百蝶穿花的褙子颜色有些艳了,红的地儿多了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