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右肩上的箭伤,李陵姮看到他腰间也在缓缓出血。见到他腰间的伤,李陵姮眼睛一酸。河中石块很多,虽然大多都被河水打磨得光滑圆润,但也有几块漏网之鱼。那块石头本该刺到的是她,却被魏昭挡了去。
李陵姮匆匆抆干眼泪,想要找止血药,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药瓶不知何时已经丢了,而魏昭身上的则被水打湿了。她小心翼翼挖出结成块的金疮药,涂在魏昭的伤口上。
涂完药,天色也开始昏沉下来,气温更加冷,魏昭的呼吸也更加微弱。继续躺在河滩上肯定不行,李陵姮忍着恐慌,打算将魏昭挪到河岸上,刚动手想要搬动他,就看到他睁开了眼。
“魏昭,你醒了!”
“你走吧。”
李陵姮没想到魏昭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她脸上激动的神情慢慢消失。
魏昭望着天,声音微弱但又坚定,“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说了一句话,他便吃力地停了下来,半晌,李陵姮才听到他断断续续说道:“你不用留下来陪我一起死。”
旷野的风呼啸而至。
李陵姮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魏昭的话。她伸手去拉魏昭的手臂,想要将他撑起来,带到岸上去。
在李陵姮的搀扶下和魏昭自己的努力下,魏昭终于到了岸上。看着李陵姮去拾来干草木柴,魏昭再度说道:“你走吧。”
李陵姮抬起眼看了看魏昭,他脸色苍白无力,明明口中说着让她走,但不管是紧张到蜷起的手指,还是垂下的眼帘,都能看出他的口不对心。
她拿出还能用的火折子,点起火堆。盯着散发着温暖的火堆,李陵姮淡淡道:“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若是他死了,就一定让我陪葬。”
她转头看向魏昭,声音里带上几丝嘲意,“怎么,现在不要我死了?”
虚弱地靠在树干上的魏昭忽然朝李陵姮扑去。
出其不意被魏昭压到在地的李陵姮皱眉看着他。两人的身旁就是火堆,跳动的橘色火焰将魏昭的眼睛映照得格外黑亮。她深深地望着这双眼睛,等待着脖子上的手用力。
李陵姮以为自己会失望,会难过,却没想到这个时刻当真来临之时,她头脑中只余空白。
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然而下一刻,额头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回神睁开眼睛。
魏昭脸庞苍白而英俊,在火光照耀下甚至显出几分温柔。他抬起放在李陵姮脖子上的左手,轻柔地摸了摸李陵姮的脸颊。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去死。”
他低下头,再次用冰凉的唇吻了吻李陵姮的额头,然后翻到一旁,闭上眼,轻轻道:“走吧。”
耳旁传来细碎的声音,有人起身,然后走动,逐渐消失。
听着那些响动,魏昭摆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暴戾愤怒在心中掀起狂风巨浪。
她居然真的敢走!李!陵!姮!真是好样的!
就在魏昭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怒意,想要睁眼起身时,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一个温柔又温暖的吻如同花朵般落在他唇上。
魏昭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他感受着唇上温柔的轻吮啄吻,一颗心像是被放到了温水里,熨帖而松快。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李陵姮,努力做出惊讶的模样,“阿姮,你怎么没走。”然而他眼中无法掩藏的喜意早已出卖了他
李陵姮懒得去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魏昭,只将刚刚捡来的柴火往火堆里添,试着让火堆更旺一些,好让魏昭觉得暖和一点。
她望着明亮耀眼的火堆,慢慢出了神。
她自小爱洁,这些日子在军营中,她其实有些惭愧,因为她的待遇比魏昭本人还要好,要精细。但尽管如此,她其实还是不怎么能忍受军营的坏境,只是想着不给军士们添麻烦才努力适应。
日子过得这般精细整洁的她,偏偏两次破例都是为了魏昭。上一回在山崖下,她去挖药草时至少还嫌弃脏,一得空就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这一回,她却只记着救魏昭,连自己的洁癖都暂时忘掉了。
大概,她这辈子,要一头栽在魏昭身上了。
李陵姮看火堆,魏昭看她。
在李陵姮的背后,魏昭的目光疯狂贪婪又克制,像是一头饿了三天的猛虎,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猎物,想吃又舍不得下口。
大约两三个时辰以后,天还未亮,魏昭的人就找过来了。
回到营地,李陵姮在魏昭的全程保护下,基本没有受伤,洗漱干净,喝过驱寒的汤药后,魏昭便强硬地让她先回去休息。
大营里,随军太医令正小心翼翼为魏昭处理伤口。魏昭身上的伤,虽然没有他在李陵姮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但也不轻,尤其是他的右肩,再晚几个时辰,只怕整条右胳膊都要废了。
太医令下去煎药,突破重围回来的钟浦正在向魏昭禀报他离开后的情况。
“追来的是西梁大将军尉迟觉,已被属下等人关押起来。”
郎主早就料到对方可能会猜中他们水攻的决定,明面上只带了他们五十人,实际暗中却有几千人整装待发。
闻言,魏昭嘴角勾了勾,形容讥讽,“没想到居然是尉迟觉。”怪不得能急功近利到做出直接带着人来追他的举动。
钟浦禀报道:“属下等人刑讯之后,发现郎主要找的那人并非是尉迟觉。”
“嗯?”魏昭眉梢动了动,染上了几分兴趣,“不是尉迟觉,那是谁?”
尉迟觉原本被俘虏后,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一声不吭,但他没想到魏昭手下的人刑讯手段如此残酷,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挨了没三轮,就实在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尉迟觉此番外出征战,随军带了一名姬妾。尉迟觉不堪刑讯后吐露,那人其实是他意外得到的一名巫女,有预言之能。”
钟浦继续说道:“尉迟觉吐露,他之前派人来刺杀郎主和夫人,都是受此人撺掇。”
魏昭冷笑了一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沁河那边水势拦截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