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其余的宫人显然不能理解为何刚刚被禁足,且还被夺去了执掌后宫之权的主子为何能能如此安心,但有刚刚出事的望秋摆在那里,也都越发的谨言慎行,一个个低眉敛目不敢多言。不过绿柳便显然没这顾忌,静娴这时也有了心情,便让绿柳坐到了她身旁细细与她说了自己当今的形势,毕竟如今宫中,绿柳绿杏是她唯一能放心倚靠之人,尤其是绿柳,日后更会是重用的亲信,自然是让她越聪慧,明白的越多越好。
绿柳闻很是惊诧,在旁皱起了眉头:“竟是这样,奴婢本还以为皇上是当真喜爱小姐呢。”
“怎会,莫说他本就对我无丝毫情意,便是真有了些又如何?”静娴轻轻摇了摇头:“看看如今的卫皇后,便是前车之鉴,即便那般的恩义情分,如今不也只能照样疯疯癫癫的困在凤仪宫?”
绿柳一声叹息,满面的同情:“这么说皇后娘娘也真是个可怜人,从小便对还是不受宠又未掌权的皇上情根深种,长大成了皇后却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灭了自个的全族,也难怪得了疯症。”
“当初的皇上本就是卫家扶上的傀儡,就是为了日后方便篡位拥立的。皇后明明知道却还这般一厢情愿的觉得皇上也会一般对她,甚至还在那会去助皇帝一臂之力,这又能怨得了谁?”静娴却说得冷漠:“若当真痴恋皇上,便该一心站在自个亲族那边,等的卫家完完全全掌控了朝政,到那时无论皇上退位成了亲王还是接着做他的傀儡,都只能接着讨好皇后,装上一辈子的伉俪情深!又何至于到了当今这地步,还连累了自个亲族全灭,本该受尽宠爱的长公主成了这副样子。”
绿柳因静娴这番言辞很是震惊,似未回过神般怔怔的看着自家小姐,片刻方愣愣的开了口:“可,可是,皇后那时是一心爱慕皇上的,一般谁又能对自个的心上之人使出这样的手段呢。”
“是啊,皇后不能,皇帝却能做得出!所以如今是皇上掌控了天下,至多也不过是等的大权在握后,做主不亏她身为皇后该得的份例罢了,这就算得上记得旧情。”静娴嘴角带了丝嘲讽的笑,目光悠远的看着远远随风颤动的枝木,语气幽幽:“便连嬷嬷自小都让我记住,不论是谁,这一时的情分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便是再爱慕,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这情分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更何况,那还是皇帝。”
绿柳一阵沉默,半晌似是回过了神,忧心忡忡的问道:“那小姐可怎么办才好?皇上是那样的人,咱们这会还禁在未央宫里。”
静娴笑笑安慰道:“无事,禁足倒是好事,避开了风口浪尖,只是这好日子也过不了几日了,便是有名无实,卫皇后这凤位也做不了几天了,等得皇后被废,贺贵妃越发势大皇上便该让我出去了,毕竟此时这后宫里还没有比我更适合与贵妃相制的妃嫔,安稳日子过不了几天,到那时才真该小心。”
绿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答应着,神色里却还是带着些迷茫无措,静娴看着她心中略笑了笑,绿柳还是太小了些,又从未经过什么大事,终是太过稚嫩。不过小倒是也有小的好处,心性还单纯着,如一张白纸般好抹画好调/教,日后才会打心眼里支持赞同她会越发与普通妃嫔不同的作为,若是早已知事的绿茗,听了她刚刚这一番的大逆之语,可不会和绿柳一样接受的这般快,其实这也正是她特意带绿柳进宫的打算,现在看来倒是不错,至于为人处事之类,绿柳天赋不笨,日后慢慢学着便是。只可惜望秋暴露的早了些,她虽来意不正,素日理事手段却是很不错的,若不是贺贵妃着急了些,绿柳倒是能多跟着她学学。
静娴随意的乱想着,又忽的想到了赵恩若她当真那般心疼长公主赵烟儿,这两日应也该派人往来央宫里找她了,她虽说禁足却也只是对她与宫中诸嫔妃来说,偌大一个未央宫,都算起来近百人的日常用物,烧火的柴木,消热的水冰,便只是每日里吃的菜蔬食量都不是小数目,总要有人送进来。若赵恩想,凭他在宫里当了几十年总管太监留下的关系人脉,给她传些消息还是轻而易举的,静娴现在倒是当真需要赵恩的帮忙,只是不知他那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赵恩并未让静娴等太久,不过几日便真的派了一小太监到她这儿传了话,当日所言若淑妃娘娘答应,赵恩自会此时为您添些绵薄之力。这事对她来说,利是远远大过了一个赵烟儿可能带来的麻烦,静娴自无异议,当即答应。赵恩也很是干脆,自这之后三日一回,定期派人进来向她禀报后宫局势,几十年的积累当真是不可小觑,静娴足不出户只从赵恩的得知的消息,竟然丝毫不比原先未禁足时知道得少,甚至更是准确精细!这势力也不禁让静娴暗自咋舌,甚至已在估算着,只赵恩一人对这后宫的掌控度说不得也能到了百分之十以上。
不过就算如此,系统此时也并未将赵恩对后宫的掌控度加到她的头上,最新的主线任务里,掌控度不但未增,反而因失了执掌后宫之权慢慢跌到了百分之六,好在静娴也并不着急,只一面在未央宫修身养性,一面慢慢准备着,等待时机。从赵恩传来的消息看,因原本新起的她被禁足,前朝里废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贺贵妃一家独大,在后宫真是风头更胜往昔,几乎像是马上要入主中宫。
而接下来的发展似乎也证明着一切,宣启二十九年冬,赵尚衍下了圣旨,原贵妃贺氏,德行具佳,册印晋为皇贵妃。随着这道让后宫震惊的圣旨,相较之下静娴却是丝毫不引人注意的以同庆之名免了禁足。
只是刚刚解了禁足的静娴还未还得及做什么,成了有了副后之称的贺皇贵妃,也还没等到皇后卫氏被废,整个后宫便又紧接着被忽然响起的丧钟震出了不小的波澜。
凤仪宫皇后卫氏,久病不愈,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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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殡天的消息来的很是突然,让人没有丝毫准备。静娴也确实很是惊诧,她虽知道皇后必然会被废,却从未想过她会有生命之忧。夏日里刚见过的卫皇后,虽说确实不算好,但也只是疯症,决不至于到因病而终的程度,更何况那般恰好的亡在了贺贵妃晋皇贵妃的次日!说是这其中没问题怕是都没人相信。
静娴立在未央宫正殿,慢慢消化着这消息,本想着要不要问问赵恩皇后的死因,但回过神来又只是摇头苦笑,卫皇后便算确实不是寿终正寝,死因内有蹊跷,也只不过是自缢或皇上贺贵妃出手这两种可能,已经癫狂的皇后一时迷糊了自尽倒也可能,如今这情形,贺贵妃应不会多此一举的做这事,皇上那虽说已过了这么久,又多少有些情分应当不会在这时候出手,却也难说是不是为了应对贺氏的步步紧逼釜底抽薪。而无论哪一种,对静娴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与其去追究卫皇后的死因,倒不如好好想想卫皇后的死会带来什后果,要如何应对。
皇后殁了,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国丧,哪怕是已经失宠,几乎要被废,但到底卫氏一日未废,便一日是他大赵王朝的皇后,哪怕只是为了国家的体面,起码的礼仪规制总不能缺。国之大丧,举国同哀,臣民缟素,禁婚嫁喜乐宴饮,而对赵尚衍来说,更是“上甚痛,一月不能临朝。”
因皇后新丧,贺国公一众本几乎已要成功的废后打算自是无疾而终,在皇上这般伤痛的时候,本打算好废后之后立即上折请立贺贵妃的计划,此时提出显然也不甚妥当,毕竟就算是再不受宠,也没有前皇后这边刚亡,那边就迫不及待册封新后的道理,贺国公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这般一来,本是炙手可热,刚晋为皇贵妃的贺念络却是连晋封的大典都未来得及进行,便极突然的淡了了下去,不论前朝后宫,这时的大事便都似乎只剩了皇后国丧这一件,原先贵妃封后的留言却是再少有人提起。
赵尚衍却是当真因此实实在在地获得了缓和之机。其实还不仅如此,赵尚衍在静娴解了禁足后的次日,便又以皇后国丧事物繁杂的理由,让她助贵妃一同处理殡葬事务,原先因禁足失去的执掌六宫之职便这般又多多少少的回到了静娴手上。这诸多好处,也难怪静娴会有这般的怀疑。
而这时的静娴,却不得不先面临些别的问题,比如长公主赵烟儿。
确实和之前赵恩静娴预料的一样,皇后去后本没几人知道的长公主便这般忽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赵尚衍也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刚刚丧母的长女有多么重视,甚至连一面都未见,只是一道口谕便将她送到了静娴的未央宫,从此静娴便有了一个要称呼她为母妃的孩子,当然,赵烟儿并不会开口说话,自然也不会叫她。
静娴看着跟在赵恩身旁,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表示的赵烟儿,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当日在凤仪宫初见时,赵烟儿穿的是一身男装,虽也让人觉得性情怪异了些,却也算合宜干练,到底还有些孩童的清俊灵动。绝不像这时这般,虽是女孩的繁复服饰,却因刚从停着灵的凤仪宫过来,是一身墨黑的宫装,玄色的黑带束发,浑身没有丝毫首饰装饰,更衬的面白越发白净,右边脸颊上的疤痕也并未完全去掉,还留着丝淡淡的痕迹,再配着那圆亮漆黑却不带丝毫人气的眸子,面无表情,如一漂亮的人偶般,却丝毫不像一刚到十岁的孩子。
这两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开口,气氛很是有些尴尬。一旁的赵恩看了一阵,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僵局:“娘娘莫见怪,公主因皇后娘娘的事悲痛过了,神思却是有些恍惚。”
静娴回过神,还是稳妥的在面上带了亲热的笑:“无妨,既然到了这就当是自个家里,芳华殿里虽收拾过了,不过终是忙乱了些,若缺了什么或是不合意的咱们再慢慢添减便是。”
赵烟儿不知听懂了没有,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静娴,不为所动。赵恩见此依然接着开了口:“老奴便代公主谢过淑妃娘娘。”
“应该的。”这般状况静娴也不再觉得赵烟儿会对她有所反应,只是又与赵恩闲话客气了几句,便让人带了两人去赵烟儿日后居住的偏殿看看,赵烟儿这回倒很是配合,听了赵恩的话便随着宫人的脚步离了主殿。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静娴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公主实现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抚着眉心也是一阵头疼。
一直站在一旁的绿柳也在这时小声开了口:“主子,公主那样子瞧着真是吓人的很!奴婢在这看着那眸子都觉得心里发凉。”
静娴苦笑着:“的确,不过生母刚丧,倒也难怪。你也跟上去看看,若有什么缺的东西直接去库里找出来加上,顺道再问问公主平日喜好忌口一类,让厨房都注意着些。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咱们总要做到了,免得落人口实。”
绿柳明白的答应一声,刚行到门口却又忽的行了一礼,叫了声:“丽贵人。”
静娴一愣,起身行了上去,果然是念语的身形,因静娴吩咐了,宫人都清楚静娴与念语私交甚好,丽贵人来时一向是不必通报的,静娴因禁了这几月的足,刚解了禁却又遇上这样的忙乱,这许久却还是第一回又见着念语,不禁露出了些真心的笑容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本还想着一会去延玉宫寻你,刚好你就来了,这可算不算心有灵犀?”
念语依然并没有什么变化,面容冷清,眸里却终是带了些暖意,略福身见了一礼,按着规矩问了安,静娴止住了她,遣退了下人两人进了内殿,念语上下仔细将她打量了一遭:“你看来倒是自个在未央宫里调养的不错。”
静娴轻笑了一声:“还劳你记挂着,当日事出匆忙倒是忘了先知会你一声,也免得你忧心。”
“那倒不至于。”念语摇了摇头:“你不是那般轻易便栽下去的人,我也知道你总能出来的。”
静娴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我确实没吃什么苦头,倒是你,这几月在你那嫡姐手下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内宫里踩低逢高本是常事,念语自第一回侍寝过后便再未被临幸过,这般明摆着失宠的贵人内务府自然不会多重视,以往静娴盛宠时还好些,多少要看些她这淑妃的面子,对念语自是不敢如何轻慢,但静娴禁足贺贵妃独大的那段时日,在贺贵妃有意无意的示意下,念语自是吃了不少亏。
“不过苛待些素日用物罢了,她也不会明着对我如何,这些在贺府里我便早都经过,算不得什么。”念语却并不在意,寥寥几句带过便又接着对静娴说道:“你在这未央宫里困了这许久,怕消息闭塞的很,我来却是为了和你说说,你如今前途艰险,早知道一日也好有个底。”
静娴一愣,明白她特意到这的来意后,心里也不禁因她这心意起了几分感动,虽说有赵恩在其实并不需念语说这些,却也不知为何,并不好意思说自己早已清楚,还是认认真真的听了念语对宫中这几月情形的解说,贺贵妃的这几月很是得宠:大皇子似也在贵妃特意动作之下开始展露些头角,并不像以往般默默无闻:叶昭仪近些日子却像是有些失宠,皇上不太爱召见她等等的大小事,几乎算上事无巨细。
静娴越听心里便不由得越是软了下来,这些事桩桩件件皆记得很是详尽,虽说其实细论起来还比不上赵恩送来的精准,但一听也知道,念语身为一不起眼的贵人,定是极留心,甚至一直仔细打探才能知道的这般详尽。素日那般清冷的念语却为她做到这地步,静娴面上虽不显,心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记住了她这情分,只觉在这后宫中能有这样一和好友也实在算是一件幸事。
两人这般说完了这事又闲话着,相谈甚欢,不觉便到了晚膳时辰,静娴正打算着留念语一同用饭时,殿外的小太监忽的脚步急促的行了进来禀报:“皇上到了!”
静娴闻言一怔,当即转身看向了念语,果然在她面上便看见了显而易见的不喜,但皇上已到了门口自然也不能不迎,念语站起身,不语的跟在静娴身后在正殿外恭敬的向赵尚衍见了礼,赵尚衍扶起了当前的静娴,看见念语也是瞬间便皱了眉头,对着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丽贵人也在。”
念语低头又福了一礼:“皇上到了,妾身便不打扰了。”
“恩。”赵尚衍随意的答应了一声,摆了摆手便径直入了殿内,念语也并不在意,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般对静娴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身往未央宫外行去。
静娴瞧着念语的背影也转身跟上了赵尚衍的脚步,心里却有些奇怪,自皇后去后赵尚衍一直未曾踏足过后宫,今个却为何忽的到了她这儿?只是等着赵尚衍一开口,静娴这疑惑便瞬间有了解答。
只见赵尚衍满面的疲惫,进到殿内后便松身靠到了榻上,轻声开口:“烟儿应已到了你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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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尚衍满面的疲惫:“烟儿应已到了你这?”
静娴恍然,上前低声开口:“是,晌午到的,这会应在偏殿歇着,皇上可要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