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绮咬紧了下唇,片刻有些僵硬的笑了笑:“皇上是明君,自是以国事为重的。”
静娴像是丝毫没发现念绮的紧张,接着闲话般带着不满抱怨着:“那是自然,可也不能比在宫里还忙啊,昨个就和黄将军夜谈到了戌时才散,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大事要谈,皇上躺下时我都睡了一觉了,真是一句话都说上。”
“黄将军……掌管禁卫的黄将军吗?”念绮面色不安的肯定着。
“嗯,除了他也没第二个黄将军了吧。”静娴随意说着,说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念绮笑着转了话题:“你瞧,是我失礼了,我们后妃尽议论这些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时住处可还好?”
念绮回过神,忙客气的表示还算不错,不劳娘娘挂心,接着又强打精神对着静娴闲聊着,再次对静娴说要看在幼时的情分上帮她复宠的事表示的感激涕零,只说日后必不会忘了这恩情。
这般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气氛和乐的告了别,看着念绮的素色衣角消失在眼前,静娴原先同情里又带些炫耀的笑容便忽的一丝不见,反而换上了静默沉思。
虽然不知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姐饮鸠毒去世之后,念绮还会不会那般全心全意的为家族尽忠,但到底是她惟一的至亲,这般重要的消息,若无差错总会告诉她父亲知道,让贺国公多些防备。
想着静娴又仔细的饮了口茶,确实,以她现在的能力想插手前朝算是无计可施,但她也明明白白的清楚,以赵尚衍的为人脾性,若真的在朝中大权在握毫无顾忌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只会更加难如登天,因此,若赵尚衍这般胸有成竹了,自己就总要小心些,在后拖拖他的后腿。
☆、68
“大人,这是三小姐传回来的消息。”国公府内,清河恭敬的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贺国公。
贺国公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抬头开口:“念绮是从何得知?消息可准?”
清河站直了身:“是三小姐从宫中淑妃口中套出的话,皇上趁着临幸淑妃前与黄宏密谈,应无差错。”
“果然。”贺国公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我说他怎的会突然成了沉迷女色的愚昧昏君。原来还是在设下套,请君入瓮。”
清河面带沉吟:“可皇上既是早有戒备,我们可还要照计划动手?”
贺国公一拍桌案,说得肯定:“也由不得我们不动手了,再这么下去,朝中是当真会没有我们丝毫立锥之地,日后便是想做什么都无计可施了,更何况……”
说着贺国公又笑得满含深意:“更何况,皇上能这般胆大,不就是靠着他忠心耿耿的禁卫吗!”
清河便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样子来,躬下了身去:“大人英明。”
“这还是多亏了先生的计谋。”贺国公满意的笑着,起身拍了拍清河肩头,豪迈的承诺道:“若此事做成,我定会为先生封候拜相!”
清河受宠若惊却又满含欣喜的低下了头,连连谦让,贺国公则又是夸赞感谢,主仆两人间一派和乐。
自立朝以来,宫中龙武禁卫的组成便只有两个来源,一是在全国各军挑选优秀军士上调,二便是盛京各个世家豪门之子入禁卫为职镀金。
毕竟当初太祖本就是乱世之中起事立朝,建国后功劳够封王封侯的本也就是武将居多,而这些武将的子弟后代们成长起来后,父辈祖辈总要为他们安排个好的立身之本,去边疆从军太过清苦,又有危险,这般一来,在龙武禁卫中消磨个一两年,既能接着在盛京之中过逍遥日子,又能为日后的袭爵为官混出资历经验,还能顺势在军中结识旁的世家子弟或有才的清寒之士……对豪门世家来说算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自是都乐得如此。
但在真正从各军中升上的清寒禁卫们眼里,和这么一群官少爷们共事,就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世家子弟们也不一定皆是豪无作为的纨绔之徒,有心上进的也不在少数。
但无论是哪种,在出身贫寒的“泥腿子”禁军眼里,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有本事的是自己,干活的是自己,卖命的也是自己,但升迁的是别人,得赏的是别人,接着把自己这些人鄙视进尘埃里的还是这些世家少爷们!
现今的龙武卫大将军黄宏,当初也只是上万禁卫中,这么一个对此暗自不忿却却无计可施的普通禁卫,但比其余同僚幸运的是他在一次护卫圣上巡猎中他救下了惊马的年少天子,从此便算走上了一条敞亮的康庄大道。
显然皇帝也并不愿意看见维护皇权最要紧这一道屏障里搀满各家族里各怀心思之人,卫氏败落后,赵尚衍其实已经在想方设法减少禁卫中世家子弟的数量及影响力,提拔黄宏成为龙武将军便是明证,只是到底百年来牵扯太深,一时还无法根绝罢了。
尤其在贺家也显出败落之象后,大将军黄宏的这些日子过得就更是高兴,一来自因为是他掌管的禁卫军在赵尚衍的动作下日渐肃清,各怀鬼胎的人几乎不见,二来,则是因为他以往很是头疼的幼弟黄宝,近些日子竟有了些奋发的意思!
到底是血浓于水,黄将军虽然心里对弟弟毫无缘由便忽的奋发向上这事还有些疑惑,但观察几日后发现弟弟确实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便也满含欣慰的劝戒教导,最后甚至在弟弟与母亲的要求下,将黄宝编入了禁军,做他的贴身护卫一同伴圣驾去了合德。毕竟对弟弟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可以随身看着,再者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合德之行怕不会那么太平,私心里胞弟在自己身边自然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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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夏日都已过了一半,但合德行宫依然很是凉爽宜人,祥和安然,朝中政事除了极要紧必须圣上亲裁的才会送到行宫,剩下的日常诸事赵尚衍都已经下旨另内阁陈大学士处理照看。
于是这般难得的休闲里,圣上几乎日日笙歌,除了与带去的妃嫔饮酒宴乐之外,也开始寻起了新欢,近些日子喜爱的却都是出身低微的宫女甚至歌伶舞伎。前几日刚下旨封了一位美人,两位才人,甚至还越级为那舞女出身的美人赐了很是香艳的封号,“媚。”一切都很是正常。
对这样的状况,后宫妃嫔们自是没有高兴的,霄和殿外,静娴面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魏九行,又一次问道:“皇上还是不见?”
低眉顺眼的魏九行恭谨的弯下了身:“是,皇上吩咐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相扰。”
“和个舞女相商要事吗?”静娴面带不屑高声反问道,接着看着头垂的更低的魏九行,似乎强自忍耐般又降下了音调:“罢了,既是皇上的意思,本宫改日再来拜见皇上,”
魏九行闻言松了口气般,忙伸手斜上了半步:“是,娘娘请。”
静娴不甘心般又扭头看了紧闭的朱门一眼,抿抿下唇,终还是转身一甩袖,昂首离去。
魏九行小心的在前将静娴送离了霄和宫,便恭敬的告退,接着回了赵尚衍所在的殿外等候当差。
也是,宫门紧闭,丝竹靡靡,谁又知道赵尚衍是在内和舞女玩乐,还是真的与大臣商议正事呢?等得魏九行的身形消失后,静娴忽的了然的笑了笑,想了想,却转道行向了行宫内隔出的花园,一路悠闲的看着这时候还依然肆意开发的盆草花植,一边在心里有意无意的琢磨着自己若是挑个赵尚衍不十分喜爱的新宠出来,责罚打杀,用来立威劝谏,是否妥当。
应没什么问题,静娴伸手掐下一枝嫩粉的鲜花,垂目思量,毕竟赵尚衍又并非真的沉迷女色,只是蓄意伪装好迷惑贺氏。想到这,静娴倒是真的有了些隐隐的急迫,圣驾到合德已近一月,贺国公若是想,也该动手了,否则这时机还真是要过去了……
静娴刚想到这,沉寂已久的系统便恰巧出现在了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声音页面:
【叮咚!达到触发条件,最新主线任务“合德之变”开启,此时开始计时,至合德之变开始还有三十六个时辰整,倒计时开始,请在倒计时结束后十二时辰之内完成任务,任务未达成后超越时限皆视为任务失败,正式任务生效前请先选择任务目标:
1、皇权永固,难度低,奖励未知。
2、乱贼逼宫,难度中,奖励未知。
3、隔岸观火,难度高,奖励未知。
请开始选择。】
☆、69
平淡机械的声音将界面上的内容都念完后,便瞬间沉寂了下来,近三尺长的半透明页面轻悠悠的在静娴眼前漂浮摇晃着,也没有催促,透着满满的不慌不忙、悠然自持。
静娴立在原地,不语的看着这只有她一人才能瞧见的界面,方才摘下的嫩粉鲜花已不知不觉的在手里被她揉成了一团,显然,这第二个选项“乱贼逼宫”是决计不成的,毕竟只要赵尚衍还是皇帝,就算诸多限制、只能困能后宫,她也到底会是堂堂淑妃,起码在宫内有些势力余地,可若当真让贺国公逼宫成功,另立新主了,她怕就更是捉襟见肘,无计可施。
静娴眨眨眼,低头看着手里被花汁染得微微变色的手心手指,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皇权永固,”还是,“隔岸观火?”虽没有更详细说明,但只看着任务名称与难度,静娴心里倒也能大致猜出来,合德之变还有三天就要真正发生,这变故自然是贺国公的谋逆,既然如此,皇权永固应是赵尚衍安然无恙,消灭贺氏一党,乱贼逼宫自然是贺国公所谋事成,至于隔岸观火……最高难度,莫不是要让她火中取栗,黄雀在后?可以现在时机,是不是还早了些?
犹豫间静娴便面色深沉的立在了原地,她不动,身后的宫人自然也不敢问询打断,只能陪着在身后不远恭谨侍立。直到面前一少年忽的出声打断了这沉寂:“泽书见过淑妃。”
静娴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发现是大皇子赵泽书,正对着她拱手问安。已是十一岁的少年身量初显,许是因为独自在皇子所住了这几月,又没有原先贺念络这个母妃的压迫,这时倒是少了些原先的谨小慎微,透了些英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