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有我在一日,你就不必怕他!再者说,你马上就要出嫁,难道要从江府出去么?连个长辈都没有,这叫什么婚礼?”庆王妃苦口婆心,全心全意为江小楼着想。事实上她非常依赖眼前这个人,若是一日见不到她都会心里不安,又怎肯轻易放走她。
恰在此时,暮雨匆匆忙忙进了门,脸色慌张:“王妃,刚才姜夫人着人来报——”
“出了什么事,王爷来兴师问罪了吗?”庆王妃陡然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不,不是!王爷刚刚犯了病,倒下了。”暮雨心脏砰砰的跳,显得格外紧张。
“什么?”庆王妃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具体情形奴婢也不知道,您还是快去看看吧,府上都闹翻了天了!”
庆王妃与江小楼对视一眼,再也不及多加言语,动作极快地赶到了庆王的院子。
姜翩翩已经哭红了眼,看着她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庆王妃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种恐惧:“怎么回事?”
姜翩翩攥紧了帕子,泪水冲花了脸上的妆容,肤下的青色血管几乎显现出来:“王爷正说着话,突然就倒下去了,真的好吓人啊!”
还不待庆王妃继续往下问,老王妃已经心急火燎地进了门,脸色铁青着质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庆王妃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措辞该如何回答,老王妃急了,又扭头问姜翩翩道:“你好生生的养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王爷又招你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格外严肃冷酷,一双昏花的老眼却火烧似的,格外犀利。庆王贪恋美色,经常招幸姜翩翩,甚至没日没夜的胡闹,从前老王妃以为这狐媚子怀孕了便好了,谁知她倒狡诈,竟然进献了两名美貌婢女送给庆王,闹得他精力不济,神情萎顿,所以老王妃一瞧见姜翩翩心里就不痛快。
姜翩翩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却又不敢说出江小楼来,一张脸吓得雪似的白。
“母亲,大夫正在里头诊治,一切等他出来再说吧。”庆王妃开口替姜翩翩解围。
老王妃心痛难忍地坐下,口中唏嘘不已:“王爷身子骨素来康健,怎么莫名其妙就病了。”
姜翩翩瞧了江小楼一眼,却见她神情格外淡漠,仿佛听不见似的,心头不由暗暗打鼓。到底要不要说出江小楼来,毕竟是她惹怒了王爷,难不成还得让自己背着黑锅么?可想想自己的底细和把柄全在人家手里头攥着,她心头一阵阵发慌。
老大夫掀开珠帘,从内室走了出来,老王妃连忙问道:“大夫,究竟怎么回事。”
大夫叹息道:“王爷这是中风之症啊。”
“中风,这怎么可能?”老王妃满面不敢置信,“王爷身体十分康健,就连伤寒咳嗽都没有过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中风?”
大夫却不赞同地道:“王爷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平日里火气又大,这样动怒是很容易发病的,跟平时是否健康,身子骨好不好没有关系星壶。越是这种强壮的人,病起来就越发厉害,您快进去瞧瞧吧!”
老王妃立刻进去了,她走到门口却发现众人还愣在原地,不由向她们喝道:“还站着干什么,快跟进来!”
庆王躺在床上,眼歪口斜,嘴中不断有口水流出来,眼神昏黄溃败。
老王妃坐在床榻前,手放在他胸口上,感觉到心脏还在跳动,才松了口气。
婢女煎好了药呈上来,动作轻柔地将碗送到他的嘴边。庆王嘴巴动了动,药水灌了下去,却是一半湿了枕头。老王妃见状不由泪如雨下:“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重重拍打着床板,怒声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叫你们平日好好照顾着王爷,一个个不是狐媚子就是缺心少肝,全是没用的废物!”
江小楼盯着床头的庆王,他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小楼,恨怒焦急的模样。
老王妃并未察觉,而庆王妃心里头门儿清,连忙上前柔声劝慰道:“母亲,到了这种地步再怪旁人也是无用,还是让王爷好好养病要紧。”她这样说着,却是饱含警惕的看了旁边的姜翩翩一眼。
姜翩翩心头瞬间抆出惊恐,庆王妃是这府中的主母,手里拿捏着自己的性命,今天这件事说到底是王爷自己不对,纵然捅破了天也落不了好。她思来想去,到底不敢当面揭露,只好赔笑道:“是啊,都怪我们的不是,没能照顾好王爷,请您息牛”
老王妃冷眼瞧她:“王爷到底为了什么才生这么大的气,你说!”
姜翩翩面上无比委屈:“原本准备了新鲜糕点,谁料到我一进门就瞧见王爷雷霆大发,却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点…外头护卫们也能作证的。”
姜翩翩都不敢说,护卫们当然更不敢吭声了。
老王妃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难道是为陛下的差事没能办好?”
“是了,王爷最近不是一直为了望州流寇的事情跟尚书们较着劲儿吗?可能是操劳过甚才会突发恶疾,”庆王妃说到这里,转头问大夫道,“王爷如今这病,需要养多久才能开口说话?”
“这可就难说了,有的人中风一个月便能说话,可有的人这一辈子都开不了口,我瞧王爷全身动弹不得,可见病得极重,以后好好照料着吧。只要精心照料,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大夫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一辈子都可能好不了,那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老王妃脸色开始发白。
庆王妃满脸皆是唏嘘:“母亲,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千万不要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王爷都变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啊!哎,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老王妃重重地捶击着床板,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庆王妃给劝了出去。
姜翩翩站在原地没敢动,只是盯着庆王妃。
王妃淡淡道:“今日你也受惊了,先下去吧,回头我必有重赏。”
姜翩翩心头一跳,赶紧垂下头去:“是。”
待所有人离开,庆王妃才冷笑一声:“这就是报应!”
庆王在床上听得真真的,他怒气冲冲地瞪着王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口中呜呜咽咽,显然恨到了极致,只是不停用唯一能动的左手食指勾着、勾着,几乎扯破了锦缎西游世界里的道士。
庆王妃会这样说并不奇怪,这么多年来王爷待她没有半点情分,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但身为子女,却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江小楼轻声道:“母亲,如今还是让王爷好好养病吧。”
庆王妃语气却格外冷漠:“养病?我巴不得他一辈子就这么躺在床上才好!”说着,她走到了庆王的身边,目光冰冷地道,“从前你不喜欢我这个妻子,总是对我挑三拣四,可是到了如今,反而只有我陪在你身边,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多好。庆王妃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一阵阵的发疼,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畅快。
庆王手指不停地动着,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是无济于事。
江小楼看着庆王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庆王妃淡淡道:“叹什么气,这是好事。”她慢慢回头,发间的金钗闪着熠熠的光芒,眼底竟满满都是冷漠,“来人,把王爷送去我的院子。”
庆王被人抬出去,还是死死扭头瞪着江小楼,不肯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