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傅姜恒出身名门望族,年少丧母,自小聪颖,被赞为神童,十六岁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而后仕途顺风顺水,而立之年就位列三公之一,实属年少有为,如今三十有二,已经手握重权,就算在姜家这样的百年望族里,姜太傅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不过姜太傅最最传奇之处,并不在才华,亦不是仕途。而是他的堪称传奇的婚姻生活。这姜太傅的婚事,说起来简直是一部惨淡的血泪史。
姜太傅膝下共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皆为嫡子,两个女儿则为妾室所生。可奇就奇在,这三位嫡子的母亲,却都各不相同!
天朝并无平妻的制度,姜太傅自然也不会一次娶回家三个妻子,还都是嫡妻。可他那三个儿子,确实都是正正经经的三个不同的嫡妻所生。
嫡长子之母,乃是淮南王的嫡女,明烈郡主。明烈郡主刚嫁入姜家,不出两月就怀上了孩子,一举得男,生下嫡长子姜炎洲,在姜炎洲刚满两岁的时候,明烈郡主就病故了。半年后,姜太傅迎娶了第二位妻子,成郡王嫡次女周瑞芯,周氏刚过门便有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下平亲王嫡次子,而后因染了病,还没出月子,人就去了。一年后,姜太傅娶了左相的嫡亲小女儿孙倾怜,孙氏过门半年,怀了身子,可到了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留下姜太傅的嫡三子。
在此之后,姜太傅又娶过两个妻子,分别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和御史中丞家的闺女。前者在婚后一个月内暴毙而亡,后者刚定了亲,下了聘,还未等嫁到姜家去,就病逝了。
姜太傅前前后后娶过五个妻子,一个比一个短命,京城里便流传起姜太傅克妻的传言,还传的颇为神乎其神,就连姜太傅是妖怪会吃人精魄的鬼怪故事都传出来了。本是三十二岁的权臣,按理来说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可如今却无人敢给姜太傅说亲!每每有媒人上门提到姜太傅,那些老爷太太都是众口一词:“我家闺女年纪还小,不急着出嫁,还想在家多留几年”,而后转眼就将闺女许了人家。
由于无人肯嫁,于是姜太傅对妻子的要求,也从最初的眼高于顶,变成如今的只要门第别太差,模样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健壮就行。姜家可是再也受不住娶一个没一个的事了,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家敢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对此,风流潇洒的姜太傅很是苦闷。
不过姜太傅虽然苦恼自己的亲事,可是去给姜太傅家的三个儿子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据说一个月都踩坏了三个门坎。
姜太傅苦于无妻,可这也表示候婉云嫁过去,无需侍奉婆母,所以这婚事,真真是顶好的。
“唉,那侯小姐,命也太好了吧,不但能得到皇上御笔亲书的牌匾,还能得太后垂青,指婚给那么好的人家。她不也是庶女么,凭什么!”五小姐顾晚玉讲完侯小姐的事,瘪着嘴,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有些愤愤不平,而后她又用手夸张的比划了两下,说:“我听说那候家三小姐,割下来好大一块肉呢!她也不怕疼!四姐你看,有这么大,碗口那么大呢!”
顾晚晴则躺在椅子上,一只手臂覆在眼上,遮住眼里那恨不得杀人的光——这贱人,竟然算计到这般田地,就连候婉心的丧事,都能被她利用的彻彻底底!自己生前被她蒙蔽利用,就是死,还被她利用的干干净净做了场好戏!这般的心机手腕,这般的果断狠辣,连自个身上的肉都能拿刀子生生给割了下来!就算是顾晚晴自问也是下不了手的,可候婉云一个娇滴滴的娇小姐竟然也下得了手!自己折在她手上,真真是认了栽!
越想越觉得气结,顾晚晴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将连日来的郁闷都吐了出来,顾晚晴觉得身子轻松好受了许多。但是却将五小姐吓的跳了起来,紧张的大喊:“哎呀,四姐你怎么吐血了!快叫大夫!”
顾晚晴也不拦她,如今这五小姐倒是整个顾家最关心自己身子的人。她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复仇,自然是要善自保养,定是要活的长长久久健健康康,才能亲眼见那贱、人生不如死,让她血债血偿。
大夫来了,诊了脉,开了些滋补调养的药材,顾晚晴毫不客气的将方子交给了王氏,又说自己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于是王氏便急急火火的张罗了最好的药材,每日的往四小姐院子里送。
五小姐依旧每日跑的勤,又带来好些八卦,她几乎成了顾晚晴了解外界的最重要渠道。那日五小姐又提起安国候里的事,说是有一日吏部尚书去安国候府拜谒,可是竟然被安国候亲自拿着个大棒子给打出来!还撵着吏部尚书追了半条街,据说连腿都给打断了!还边打边骂:“你这不安好心的东西,我爱妻生的女儿如今尸骨未寒,你就给我提什么娶妻纳妾!我若是娶了,我还是个人么!呸!给老子滚,谁再给老子提这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安国候平日里和气的时候文质彬彬,可他还是个长期待在军营里的武将,骂起人来,那粗俗,骂的吏部尚书老脸都没处搁了。
顾晚玉说的眉飞色舞,还做起鬼脸来学着吏部尚书那扭曲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顾晚晴也跟着笑了,吏部尚书是顾老爷的好友,在吏部尚书去安国侯府拜谒之前,曾经来过顾府一趟。顾晚晴约莫着,是顾老爷不死心,就撺掇着吏部尚书去探探安国候的意思,可谁料竟被爆脾气的安国候亲自打了出来。如此这般,这顾老爷可就是彻底死心了。
父亲终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顾晚晴抱着肩膀这样想,唇边的笑意暖了几分。
身子告病省了晨昏定省,顾晚晴倒也自由逍遥,这些日子吃的好喝的好,身体渐渐大好了,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顾晚晴这身体原本是个弱柳扶风娇滴滴的美人,生的柔弱,看上去怯生生的,自从候婉心魂儿鸠占鹊巢,她每日早起都将自己曾经学来的军体拳打上一套,又加上吃的好,一个月下来,看起来竟壮实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本她和五小姐一般高矮,如今一下子窜出小半个头来!
“哎呀四姐,你可少吃点!”五小姐看着她四姐在吃光了两碗饭后,又叫人添了第三碗饭,不禁瞪圆了眼睛道:“你瞧你那腰身,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你在吃啊,可就得胖成厨房王大嫂那样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看着自己曾经娇滴滴的病美人姐姐,如今开始长的高挑健壮,五小姐不禁觉得可惜起来。在她的眼里,女子就是要娇滴滴的,这样才讨人喜欢。
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五小姐,夹起一个鸡腿,开始吃第三碗饭,道:“你四姐我,这叫心宽体胖,能吃是福!你这小妮子哪懂得这些。咱们顾府又不是缺那两件衣裳,叫人置办新的就是了。”连日来的相处,顾晚晴也渐渐对这个便宜妹妹产生了好感。这五小姐是个爽利的人,嘴里心里都藏不住事,一眼就看到底了,也没什么坏心眼。顾晚晴很能理解初时她因为自己不想做填房所以希望她四姐姐好好的活着的心情,毕竟谁没点小心思,若是真如候婉云那般看着如此完美的人,才真是可怕的令人遍体生寒呢。
这般有喜有怒,有小心思有小算盘的,才是活生生的人!
吃完了饭,又吃了甜品,顾晚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起了身,拉着顾晚玉去后院散步消食,因为她晚上还要吃顿宵夜。
就这样连日的吃,锻炼身体,两个月后顾晚晴已经酣然从一个娇美人蜕变的健壮高挑,胸是胸,臀是臀,肩宽体壮,原本娇俏的瓜子脸也圆成了鹅蛋脸,看着红润润的满是青春生气。看着自家四姐跟吹气似的长个又高又壮,五小姐的嘴巴嘟的能挂上油瓶。
“四姐,你原先的样子多好,现在这样,不好看的。”五小姐仰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顾晚晴。
顾晚晴依旧笑眯眯的,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中高挑健美的少女,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如今她换上一身淡粉色的对襟锦缎裙子,衬得身材凹凸有致。
蛰伏准备了两个月,她收拾打扮妥当,施施然走出院子。
候婉云给自己谋了门顶好的亲事,她顾晚晴也不能落下不是。今儿个,她要利用那官迷顾老爷,为自己谋门好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6生母尤氏
若说顾老爷最貌美的女人,那非姨娘尤氏莫属。尤氏年轻的时候,据说那可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可惜家境贫寒,父亲是个种地的佃农。后来被顾老爷看中,纳了回来。
可惜这尤氏虽然美,却胆子小,生性怯懦,人又老实愚笨,太太看着尤氏得宠,就暗地里使些手段,离间了顾老爷和尤氏的感情。外加尤氏生的是个女儿,顾老爷渐渐的就对尤氏疏远起来。如今尤氏已经是昨日黄花,看着像个普通的妇人,唯有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
尤氏之女,便是顾家的庶出四小姐顾晚晴。顾晚晴完全继承了尤氏的美貌,性子也像极了尤氏,太太看着顾晚晴可怜又胆小,侍奉自己又温顺,所以对她倒也算厚道。但是尤氏则不同,失了宠爱,住在拐角的偏远里,十天半个月不出来走动,渐渐的,府里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尤姨娘。
顾晚晴走进偏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尤氏捧着个绣花绷子,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长廊下的藤条椅子上,绣着花。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尤氏的眼睛有些花,绷子捧的很近,几乎快贴到眼睛上。
顾晚晴静静的立在院子门口,看着专心绣花的尤氏,眼睛里突然泛起了酸。
在外人眼里,尤氏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往来,提起四小姐,尤氏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顾晚晴知道,尤氏其实是非常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的。她知道太太和顾老爷都不待见自己,若是自己跟女儿走的太近,连带着也会让老爷太太讨厌起了顾晚晴。所以她一直疏远着女儿,也很少在顾老爷面前出现,免得让顾老爷看见了顾晚晴,就想起她这个失宠无用的生母,连累的女儿受委屈。
尤氏这般的爱女之心,让顾晚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两个女人虽然地位不同,性格不同,但是她们对女儿的爱都是一般的无私真挚。
顾晚晴看着尤氏的眼神,突然就软了,软的化成了水,从那双水泱泱的眸子里滴了出来。
尤氏低着头,专心的绣花,丝毫不知院子门口多了个人。她用完了一根线,又从脚下的小竹筐里取出了另一根线,用手指蘸了口口水,搓了搓线头,眯着眼睛穿针,穿了好几下,不是左偏就是右斜。尤氏将腿上的绣花绷子放在小竹筐里继续穿针,顾晚晴看到她绣的,是一个小肚兜,肚兜上是个胖的和藕节似的胖小子。
尤氏常年失宠,她不会自己怀孩子,她手里绣的,是为她唯一的女儿准备的,给她将来的外孙。
顾晚晴吸吸了鼻子,拭去眼角的水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叫了声:“姨娘。”
尤氏拿着针的手颤了颤,她抬起头,一双杏眼看着院子门口站着的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尤氏眼里欣喜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她的脸就冷了下来,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顾晚晴走过去,乖巧的靠在她膝边,从尤氏手上拿过针线,利索的穿好,又递给她,道:“我来看看姨娘。”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不要来么?你怎么不听话?”尤氏嘴里呵斥着,可是眼角加深的皱纹却出卖了她眼中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