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朗星稀的,不正适合出来散散步吗?更何况还有小娘子在此。”
“叫我宁芷就好。”女子出声打断他,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吐出小娘子那三个字时,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早些年她守礼守惯了,渐渐地,那个隐忍、知礼、懂分寸的她已经成了她骨血中的一部分,一时很难分割出来……“宁芷,好名字。在下花离笙。”男子嘴角微弯,说着一捋袍子,作揖道。
宁芷瞧他这般,又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不禁嗤的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你叫花离笙,南楚第一大士族花家唯一嫡长孙。风姿不凡,气度高雅,实属六国第一风流名士。”
“还是芷儿了解我。”花离笙道,嘴角始终挂着那一抹笑。
这一句芷儿声音轻软,唤得极为亲昵,除了曲卿臣曾唤过她阿芷外,这么多年了,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夫人。一句冷冰冰的称呼,一句只是象征了身份的存在而已。
而身边再无一个亲近的人。想到这儿,一抹忧伤涌入眼底。但随即被她强行压制住,再感叹那些又有何用,这世上,人们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懦弱,一世的懦弱不会有人永远包容。
那些说懂你的人,在渐渐懂你的过程中其实已离你越行越远,直到有一天,你想要去抓,发现连一个衣角都触及不到。
“你总是可以与人这般亲昵吗?即使那人与你不过是数面之缘。”
“亲昵这东西在乎的是一种感觉,花某做事从不讲究旁的,唯这里。”他指着心,“才是这天下最真切的东西。否则这世间污浊,怕早就迷了眼,乱了心。”
“你这样真好,礼数于你如同虚设,却也是这世上活的最真之人。宁芷羡慕却不得而求。”她感叹道。
“要那么多理儿干嘛,人生在世本就诸多不如意之处,何不活得恣意洒脱些。你不得而求是你还有放不下的,放下了之后才能得到。人,不能太贪心。那样不好。”他说着拿起手中的笛子,幽幽吹了起来。
“或许你说得对,我及不上你的豁达,也没你看得通透。总有一些是我所想放却放不下的。不过,也总有一天,我会比任何人都放得下。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改日请你喝酒。”说着宁芷转身便要走,只是刚走出没几步她顿住了身子,轻声道,“这次,谢谢你。”不过,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了他半晌,冲他招了招手。
花离笙脸带诧异,但还是上前走了两步。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男子那俊秀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掌痕。
“这是告诉你,女子的嘴不是能随意欺辱了的。”
“哦……是吗?如果说……我非要亲呢……”这一巴掌似是把男子的火气打了起来,只见他微一使力,整个人便向宁芷倒了过来。
事发突然,宁芷还没来得及思索,便被他整个人压在身上,男子那炙热的气息吞吐在她耳际。
尤其是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兰花香,那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充满了无言的魅惑。
“你……你起来……”
“我若是不答应呢。”他笑,嘴角挂着那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如冰冷之中盛开的一朵幽兰。
“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下面切了。”
她发现她狠话刚一落地,身上那炙热的气息便不见了。花离笙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手中的笛子向后杵着。
宁芷顺着笛子指着的方向望去,发现云行歌一身白衣地立在那里。
“好久不见,花公子。”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九皇子。确实好久不见了。”花离笙转过身子,见了来人,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笑来。
云行歌走上前,把手伸向宁芷,“夜里地上凉,当注意身体才是。”
男子一身白衣随风飞扬,头发不扎不束,就这样任其披散开来,他身上的肌肤在月光下隐隐有光泽流动,那双眼含着似琉璃一般的色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宁芷似是看呆了,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男子,每次见到都让你为他的风姿所震惊。
就连他伸出的手纤细修长,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让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要握上,却不想,花离笙的木樨笛突然伸出,隔断了二人交握的手。而他一个探手,便把宁芷从地上捞了起来。
云行歌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犹自抓了个空,但他并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一双眼还是那般淡淡地,就连收回去的手也不见丝毫尴尬,不论怎样看,都是那般的高雅贵气。
“九皇子如今的身份不适宜太招摇吧,怎在这样的夜晚单独出来行走。”
“这乃我大庆的皇宫,行歌贵为大庆的皇子,夜里行走又有何不行。”
“那就好。花某甚是怀念当日与你痛饮三日的情景,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说着兴致似是起来了,就连那笑也真诚了几分。
云行歌也没推迟,“既然花公子如此说了,行歌定当奉陪才是。”
“芷儿要不要也来。我这次可是带了不少好酒。”
在那句芷儿呼出后,云行歌烟波浩渺的眼似蒙上了一层什么,只是睫毛忽闪之间便隐匿于无形。
宁芷微愣,她本是要去琼华宫找云行歌的,此时却被花离笙给拦住了,尤其是他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她不知怎么就点了头。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
28月下品酒
有花离笙这个妖孽在,也没人敢拦着。
再加上云行歌自从上次琼华宫与皇帝云曦昭时隔多年再次相遇,新获帝宠之后,宫里的人也渐渐忆起了往昔他贵为太子时的威仪。在这样两个人身边行走的宁芷完全不必再像刚刚那般小心翼翼。此时根本无人敢上来来盘问。
三人一路结伴到了花离笙在东庆的行宫。安坐下来。
花离笙命人把从南楚带来的好酒拿了过来。又命人特意上了一些南楚才有的佳肴。
他这人对吃特别讲究,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自己的厨子。常常惊呼,食大于天。
云行歌早就见怪不怪。宁芷倒还是有些诧异的。
在这乱世,难得有人把日子过得像他这般精致……
“这一晃跟九皇子也多年未见了,这世间知音难觅,当日得见,花某甚是怀念。”
“行歌也是。”两个人忆着往昔。都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