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也是凡人,自然不能例外,只是,更多的,是跟她娘亲相关联的一些事,她总觉得,若是要找寻到娘亲的下落,巫疆。她必须要去一趟。
“生不如死。”小女孩清澈的眼瞳忽然变得幽深无比,仿佛前面有个巨大的齿轮在等着她,等着碾压她。
“你族里的长辈呢,你应该趁没发作前去找他们。”宁芷厉声说道,关乎性命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她难得脸色深沉,对旁边的小女孩道。
“我刚刚是骗姐姐呢,你看,连你也被灵儿骗到了,左护法那老家伙大家都怕他,唯独我不怕,任凭他再厉害,每次还不是被我骗的团团转。”小女孩说完,掐腰笑了起来,刚刚的阴霾全都不见了,宁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最后,只是淡淡道:“说吧,你跟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清灵见她这种表情和语气,鼻尖瞬时红通通的,两只小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就是想在姐姐身边待着,只要在姐姐身边,我就觉得格外宁静。”
宁芷拿她没办法,只得用手盖在额头做无奈状。
“唉……随你吧。”她叹了口气。
“对了,姐姐是不是在找好玉?”
“你跟踪我?”宁芷敏捷地道。
“我只是不想离开姐姐太远,不然……”
“不然?”宁芷问她。
清灵的小手揪在胸口,“不然会心慌。”她甜甜地一笑。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表情和动作让宁芷看着莫名心软,似乎曾经自己也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茅草屋前,看着火中的一切,悲天跄地地呼唤着。
那时,她挚爱的娘亲不见了。
那时,她只能跟在曲卿臣后面,求他不要丢弃她。
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兽,只期望有人能够拥入怀中,世界便不再这般冰冷。
宁芷走上前,主动把她拉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晚上入夜的时候,清灵跟宁芷两个人像是互相取暖的猫,紧紧靠在一起。
夜,格外的静谧。
桌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谁?”
宁芷忽然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睡得很沉,吹着小泡泡的清灵之后纵身而出。
随着那黑色的影子飞了半许。立在一处无人的空地。
男子才停了下来,转过身,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容。
“夜深人静,你探入我房间所谓何事?”宁芷的神色很是戒备。“想来看看你过得可好?”他身影喑哑,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沧桑。
是的,沧桑。不知为何,宁芷竟然想到这么一个词。真是奇怪了。他,大庆赫赫有名的战神,正处在一个男人权力的巅峰之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会来得沧桑。恐怕此时早已美姬在抱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远不及你的新娇娘好。”宁芷嘴角带着一丝冷意,想到当初嬴流月一口一个姐姐,就觉得格外恶心。
听到新娇娘三个字,曲卿臣的眉头微皱了起来。只是片刻,他便把所有的表情压了下去,恢复了常态。
“不要留在南楚,也不要想着帮云行歌,更不要离花离笙太近,包括你身边那个小女孩。”曲卿臣就像是一个父兄一般,对着她殷殷教诲道。
“你忘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那时,我心里有梦,便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我敬你若神,爱你成痴。但现在,已经不敬了,更没有了爱。收回你那些假仁假义吧,不然我真会吐出来的。对着你这张脸,你这个人。”宁芷淡淡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清晰到曲卿臣那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沉入死灰,他那双眼瞪着,剑眉扬起,手一把扣住了宁芷臂腕,狠力一拉。
16古玉
他狠狠地抓着她,抓到她手腕浮现一丝红痕,仍旧不肯松开。
“握够了?握够了就请松开吧。我与你早无任何关系。”
曲卿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只有那双眼,那双眼充满了让人无法言语的悲哀。
宁芷别过头,不想去看,这个人,以及这个人所能够带给她的一切,她都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涉及。
曾经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痛苦。
曾经他带给她所有,如今就毁灭了她所有,心中关于爱情的那份天真、期许,一切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不过还好,她还在,她宁芷仍然活在这个世上,仍然是一双手一双脚,与别人无异,仍然可以做那些自己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总之你记住我之前说的话,不管你有多厌恶我,多憎恨我,那都无所谓,但那些人,如果你想要一个全新的生活,就不要往这火坑跳。”
“那不是火坑。”宁芷淡然一笑,转过身,看向他,“那里没有火的。”
“那是用人的尸骨和鲜血烧的火,一旦触及便万劫不复。”
“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宁芷道,眉头微蹙,红唇紧抿。
说实话,她讨厌听他说教。现在尤其讨厌,即使曾经,曾经有一度,她对他的说教是欢喜的,那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在关心她的,他心里是有她的。但后来,他收回去了,只言片语对她来说都成了施舍。她心里难过,男人巨大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那样的日子只能用煎熬二字来形容。
一个大大的将军院子、空空的屋子、冰冷的床榻、忽明忽暗的油灯、一个女人,寂寞的女人。
“阿芷……”曲卿臣见她这般态度,内心焦急如同火烧,但却又没有一丝办法,当初还是小孩子时,她是多么的依恋他,她的目光从来都只看向他,不论何时他回头,都有她跟在后面,小小的身影、瘦削的身影,一直都跟在他的后面,他以为她永远都会这样,却不想竟有一天,他以为的那个永远,就这样以厌恶地、决绝地方式挣脱了他。
他的心,原来也是这般难受。
他走上前,想要再细细看看她,却被宁芷用嗤笑的眼神逼退,最后,他纵身离去,那双手始终紧握成拳,没有松开半分。
当他走后,宁芷如同虚脱一般耷拉下肩膀。
火坑?
可即使是这样,也容不得她不跳。
一直就是知道的,皇权路上注定了青山埋葬、白骨皑皑,哪有争霸的路上没有鲜血的,那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