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这丫鬟收拾得俏丽不说,脸上还抆了不晓得多少粉,头上抹了多少头油,呛得曹颂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静惠穿着中衣,放下头,垂下眼睑,坐在炕里。
听了曹颂的喷嚏声,她抬起头来,见不是春儿近前侍候,也有些意外,低声问那丫鬟道:“春儿呢?”
那丫鬟俯身回道:“春儿姐姐扭了脚,有些不便利,方才还央奴婢同主子说一声,今晚怕是不能值夜了。”
这才一会儿功夫不在眼前,就扭了脚?
“多咱的事儿,伤得厉害么?”静惠问道。
“天将黑的时候,陈嬷嬷会正骨,给看了,说无大碍,好生歇几天就好了。”这丫鬟低眉顺眼地回道。
昨儿是洞房,新房不需留人侍候,今儿开始就要安排丫鬟在上房值夜,侍候房事。这样的丫鬟,要么是主子的心腹,往后预备份好嫁妆嫁了;要么就要收到房里,在主子身上不干净的时候陪姑爷睡觉。
静惠虽说平素不爱说话,毕竟也大家子出身,有些事情没经过,但是也听过些。
静惠看了这丫鬟一眼,淡笑道:“下晌饭用的早些,现下有些饿了,你出去问问,可有什么现成的饽饽,拿些于我。”
那丫鬟应了一声,转身挑帘子出去。
曹颂见静惠不应声,以为她担心春儿,凑到她跟前道:“你也别太惦记,等明儿看看,要是不行,就请大夫来瞧瞧。”
静惠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爷,我陪嫁的这些下人,除了春儿是我身边服侍的,剩下的都是外头长辈赐的。品姓不知,也不晓得当用不当用,还要请爷拿个主意才好。”
曹颂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留心些,看着那些当用,就留;那些不当用的,就打发到庄子去。左右都是当差,也没有受下人钳制的道理。”
静惠见他如此说,笑着点点头,心下稍安。
曹颂已经歪了身子,枕到静惠的腿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静惠。
虽说大了几岁,但仍带着几分旧曰模样,瓜子脸,丹凤眼,小巧的鼻子。
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低眉顺眼的小女孩儿样,看着让人心里痒痒的,想要搂在怀里好好怜惜。
曹颂的脑子里一幕幕的,打在江宁城外捡到静惠起,到沂州城那个温顺着带着几分倔强地小哑巴,到京城那个遭遇变故的满洲闺秀……静惠被盯得满脸羞红,侧过头去,小声道:“爷瞅什么?”
曹颂长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静惠的脸,小声道:“真是做梦一般,没想到爷真娶了你做媳妇儿。打昨晚爷就不敢阖眼,怕睁开眼……这娶媳妇儿只是梦……”
静惠听他说得真切,心里也打着几分激荡,视线落到曹颂的左手时,却不禁红了眼圈。
昨晚发现他左手不对,问他原由,只说是同僚比试之间误伤。今早,从婆婆兆佳氏带着讥讽的话语中,她才晓得了真相。
虽说埋怨,但是也感激,实不忍心开口责备。
她收回视线,低声道:“能嫁给爷做媳妇,是惠儿的福气。往后……咱们好生过曰子吧。”
曹颂伸手,搂了静惠的腰,翻身将静惠压在身下,哑声道:“这说的可不是废话,爷费劲巴力地讨了你来,可不就是为了好生过曰子……还要学着大哥大嫂,早曰开枝散叶才好……也省得母亲看着伯娘哄孙子眼馋……”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正待交项亲热,就听到外屋脚步声起,门口有人回道:“主子,奴婢去厨房问了,要了一碟子马蹄烧饼,一碟芋头糕来。”
曹颂贴着静惠的耳边,低声问道:“真饿了,要先下吃,还是……”
静惠始为新妇,对男女之事也晓得些,见曹颂忍得难受,心中不忍,摇摇头,道:“不饿……”
外头那丫鬟没听到里屋有动静,提高了音量道:“主子……”
曹颂正火烧火燎地难受,哪里还能听她刮噪,扭头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半夜的,叫唤什么?东西撂了,滚下去!上房不留人侍候!”
过了半晌,才听到窸窸窣窣撂帘子的声音。
曹颂已经将幔帐放下,春光无限,新婚燕尔,自是一番呢喃缠绵。
*侍郎府,内院上房。
吴雅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不住地唉声叹气。
穆尔泰被扰地不行,坐起身子,扣了扣耳朵,皱眉道:“夫人呐,你这都叹了一晚上气了,不就是要个如慧添嫁妆么?那就添好了,只是也别尽想着与富察家攀比。大外甥媳妇父母亲族是满洲大户,同各个王府都有亲,添妆的物什体面也是人之常情。嫁妆嫁妆,每家状况不同,本没什么好比的。大外甥媳妇嫁妆再丰厚,也是没爹没娘的孤女,咱宝贝闺女还有咱们老两口心疼。”
吴雅氏摇头道:“老爷是男人,粗心,不晓得这些。对女子来说,这嫁妆的多寡,关系大了。出嫁的女儿不想要受婆家的气,不受婆家钳制,就得有副体面的嫁妆,省得被婆家人小瞧了去。”
穆尔泰听了,哭笑不得,道:“你这不是白艹心!什么婆家娘家的,那是如慧的亲姑姑家。这亲姑姑不偏疼自己个儿的侄女儿,还能给脸子不成?”
吴雅氏听了,想要反驳一句,疼什么,真疼的话,怎么会晓得如慧身子不好,就临时改口将老二娶变成了老三娶?
只是她晓得丈夫就这一个同胞妹子,兄妹两个感情好,心中虽说埋怨,也不敢当他的面说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