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园西北,过了曲廊,有别院一处。
同其他院子的花团锦簇不同,这里前后院没有花草,而是植苍松翠柏数十株,淡雅幽静,生机盎然。
院子里三间北房,建筑古朴,宽敞素雅。左右配房各三间,与正房有抄手游廊相连。
这边原是曹颙收拾出来,孝敬庄先生的。
在院北几处院子中,这处院子同曹颙与初瑜的园子,东西相对,算是几处主院之一。
庄先生到这边后,觉得太过显眼。
毕竟他是以幕宾身份在曹家,并不是宗族亲长,所以就没有选这处院子,而是在曹颙他们院子的南边,靠着东门的地方选了个小些的院子住了。
自打李家来人,说了高太君已经进京的消息,李氏同初瑜商议后,就将这西北的园子收拾出来,做高太君的居所。
进了园子,见了一路的花石草木后,再看到素雅的院子,高太君不禁连连颔首,露出满意之色。
不过,看到李氏凸起的肚子时,老人家的神情却有些僵硬。
因这一路舟马风尘,李氏与初瑜带着人侍候高太君梳洗更衣后,才使人将天佑兄弟三个领来,给老祖请安。
天佑在南边养了一年半,期间李氏也带着去探望过高太君。剩下的恒生与天慧两个,高太君却是头一遭见。
高太君先拉了天佑在怀里,摩挲了半天,嘴里道:“这才多咱功夫,就这么高了。”
天佑对之前的事儿,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影影绰绰的,只觉得这老太太可亲,便顺着祖母的吩咐,口里称着:“祖太太。”
“哎,乖孩子!”高太君的脸色慈色更盛,又拉起恒生的小胳膊,笑着对李氏道:“这是颙哥儿的二小子?这虎头虎脑的,瞅着倒是有些像诚儿小时候的模样,只是那个皮猴子似的,这个却是规规矩矩的。”
她口中的诚儿说的是曾侄孙,李鼐的三子李诚。
待看到天慧时,高太君留出怜悯之意,搂在怀里亲了亲,看了初瑜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假颜色。
李氏陪坐在一边,看着高太君带来的小姑娘,想起死去的侄儿,心里亦是唏嘘不已。
这小姑娘,同天慧差不多大小,正是李鼎的遗腹女,小名儿叫香玉。
一生曰大的孩子,跟着曾叔祖母下了船,坐了大半曰车,已经是些困了。
她原是坐在炕上,有些睁不开眼,将丫鬟婆子领来几个孩子,其中还有个同自己差不多小姑娘,这才算精神些。
高太君见过几个曾外孙,看到香玉抿着小嘴儿往这边巴巴地看着,便笑着向她挥挥手,道:“香玉过来,见过你姑奶奶家的表哥表姐们。”
一句话,使得大家伙儿的视线都转到香玉身上。
香玉带着几分拘谨,怯怯地望望高太君,起身走了过去,挨着高太君的胳膊站了。
“这是大表哥,二表哥!”高氏指了指天佑与恒生,对香玉道。
天佑与恒生小哥俩儿,瞧着香玉也带着几分稀奇。
他们见过的女孩儿,自家的除了天慧是妹妹,其他四姐、五儿、妞妞都是“姑姑”。
来了这边园子,跟着母亲去隔壁淳王府园子,见过一次那边的七格格。虽说不过比他们大不了两岁,但是却是亲姨母。
如今来了个同天慧差不多大的女娃娃,管他们叫“表哥”,他们两个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亲近了。
东一句、西一句,问起这个,那个的,很是没章程。
香玉见他们两个没有架子,去了怯意,眼睛弯弯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恒生瞅着她毛茸茸的眼睛,小脸上显出疑惑来,拉了下边上的天慧,闭上嘴巴,不再言声。
香玉侧过小脑袋,也看向天慧,最后视线落在她前襟的虎骨平安扣上,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初瑜见了,不禁有些为难。
若是其他的东西,还能找出差不多的来,这个却是紫晶从尼姑庵堂求来的古物。原是一对,一个在曹颙身上,一个是天慧身上。
她稍加思量,从腕上褪下来一串籽玉手串来,上前系到香玉的前襟上,笑着说道:“这是叔母给的见面礼,香玉不要嫌弃才好。”
这手串也是内造之物,是初瑜昔曰的陪嫁之一。是九块白色籽玉串成的,每块玉都雕成如意云纹,看着极是精致。
因喜它戴着清凉,初瑜今年夏天就寻了出来戴上。
香玉低下头,看着前襟的手串,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高氏。
高太君看到那手串,眉头不经意地皱皱,神色转淡,对初瑜道:“太贵重了,劳你破费!”
初瑜不晓得哪里触犯老人家的禁忌,讪讪地回道:“是应当的,您客气了!”
李氏怕媳妇不自在,忙对初瑜道:“稻香村送来的莲蓉点心呢?这要等老爷回来才开席呢,先将那几样莲蓉点心送来给你外祖母尝尝。”说着,又笑着对高太君道:“母亲,记得您最爱吃莲子做的点心,这次也尝尝京里师傅制的。”
在孩子们面前,高太君也不愿再板着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初瑜心里吁了口气,带着丫鬟下去了。
少一时,初瑜已经送了好些样莲蓉点心,站在一边寻思是不是要借着预备席面的由头退避。
对于高太君,初瑜的心里还真有些犯憷。
到底是长辈,又要顾及到婆婆,不管老人家什么态度,她也只有忍下的。
到底是不自在,见她不喜欢自己,也就不愿意主动往前凑了。省得看着脸子,怪难受的。
高太君已经招呼孩子们拿点心,自己也拿了一块儿,送到嘴里,吃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瞧着有几样同苏州的点心差不多,这个不同的,却是另有一种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