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丁来的一个青年汉子骂道:“什么狗屁书记,有你什么事,滚!”
宋轻云并不生气,平静地说:“我是第一书记,这村归我管,将来陈新和丁芳菲结婚,我可是要做他们证婚人的,你说有没有我的事?”
老丁横了那人一眼:“你住口,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然后顷刻换了一副笑脸,掏出烟:“宋书记,你抽烟。”
那汉子是老丁的侄儿,被老叔呵斥自然不敢再废话。他委屈地看了一眼宋轻云,心中气恼,这个狗毛书记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
宋轻云:“不会,不会。我说大家都不要急噪,也不要动手,有事说事。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磋商解决的,陈新,去给你老契爷倒杯茶来。”
老契爷就是老岳父的意思。
陈新依旧忿忿地站在那里,很抗拒。
陈新父母和丁芳菲忙说:“我去我去。”
“好,既然有宋书记出面,那我就先不忙动手,咱们有事说事,看怎么弄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来。”老丁人精一个,自然知道宋青云这个面子必须卖,毕竟这关系到女儿将来在红石村能否生存下来,能够过得顺心如意。
自古以来,农村小媳妇嫁去夫家后,日子过得好坏和娘家是否强势有一定关系。娘家如果经济条件好,能够给予小两口补贴,小媳妇在夫家自然能够扬眉吐气。
就算娘家没钱没势,但只要人多也成,丈夫或者村里人敢欺负到她头上,一大群舅子老表提着棍棒过来,打不死你。
凡此种种,却只局限于娘家和夫家的层面。
今天这事,丁、陈两家再怎么闹,即便打得头破血流,只要老丁占了理,又赢了,无损女儿将来在陈家所扮演的女主人的角色。
可如果得罪了村干部,甚至是宋青云这种“上级领导”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也不会有任何地位。
这就是山区乡下的游戏规则。
老丁这人虽然恶劣,但却极其溺爱孩子,为了女儿未来的日子计,自然是拿得起放得下。
茶泡好了,小茶几上还撒了瓜子花生和糖果。
在他们旁边围满了人。
陈新父母龚七爷红脸蛋他们满面忧虑,陈新忿忿不平,随老丁来的四人则一脸凶悍。
陈长青已经从长凳上坐起来,伸长脖子,想看却不敢过去,安静如鸡。
老丁端起盖碗,用盖子刮了刮汤面上的沫子,吹了一口。却不喝,只道:“宋书记要吃讲茶,那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他倒有点跑江湖的风范。
宋轻云可没那么多讲究,天气冷,汽车一路开着空调,已经有点渴了,就喝了一大口。
“你先喝茶,那就是让我先说咯。”老丁点头:“事情你是知道的,陈新来我家相亲,他和我家女子互相看上,这事算是定下来,只差彩礼和选日子办事。事情拖了一个月,不能不闻不问不是,我寻上门来难道不该。如果不来,是不是会让人瞧不起,以后还怎么见人?”
宋轻云:“老丁,陈家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比较困难。要等鸡产了蛋才能有彩礼钱,要不你等等?”
“等,等多久?”老丁:“现在这些鸡死活不下蛋,说不好以后都不下了呢,我怎么等?”
宋轻云说哪能不下,老丁反驳,不下蛋的鸡多了,比如品种出了问题什么的。别说鸡,人的科技那么发达不也有人生不出孩子。
老丁:“问题是我现在等不了,再等两个月,娃的就要大出怀了。”说罢,他指了指丁芳菲的肚子:“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啊!”众人都是低呼一声:“什么,小丁怀孕了?”
陈新大惊:“芳菲,你,真怀孕了?”声音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竟是发颤。
丁芳菲满面通红,却不说话。
陈新满面愧疚:“芳菲,这么冷的天你还在帮我家干活,我我我,我对不起你。”说着话,眼睛里竟包着一汪泪水。
老丁喝问宋轻云:“宋书记,我问你,孩子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结婚?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彩礼是不是该给?不是我老丁贪财,是是是,我儿子要结婚,那边也等着这里收了彩礼递过去。这事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天大地大,规矩最大。还有,我收这钱是想看陈家的诚意。五千只鸡当肉鸡卖出去,其实也就十来万块钱,离三十万还远着呢!”
“但我老丁不是个狠心人,先收这十万,剩余部分,你们可以分期给,两年内付清就可以了。怎么样,我够意思吗?宋书记,你是这村里最大的官儿,你来凭凭理,我老丁是不是做人留了一线,我是不是以德服人?”
这话说得在理,众人都默默点头。
就连陈新妈妈也都低声抽泣道:“亲家做事那是没话说,我们服气。怪只怪我命苦啊,我当初嫁到陈家来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儿子孙子,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