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姚锦玉送了妙红过来,这事是万瞒不过郭氏的,刘嬷嬷索性将话说的明白,郭氏闻言面色果便又好看了些,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玉丫头的一番心意,你便将人收下,来日福生的老日子近了,我少不得也要凑个热闹。你是个忠直的,玉丫头打什么主意我清楚,于此事无碍,你只管回去准备迎娶新媳妇便是。”

刘嬷嬷闻言忙跪下谢了恩,待起身见郭氏神情无不妥之处,这才道:“原先夫人在府时,对大姑娘娇宠,上回老奴求到大姑娘面前儿,大姑娘面色可不甚好看,只道身边一刻也离不开妙红,昨儿贺嬷嬷奉命将妙红送过来老奴也着实吃了一惊。”

刘嬷嬷这话虽是像在指摘姚锦玉,可听郭氏耳中却引其深思,到底是血脉亲人,想着以前大孙女在府中横行霸道,谁也看不在眼中,如今却要委屈地将身边大丫鬟送了讨好一个下人,郭氏便是再冷的心肠也微化了,她叹了一声,这才道:“玉丫头是被她娘给宠坏了,如今大媳妇去了别院,也是时候该叫她好好学学规矩了。”

刘嬷嬷闻言便笑着道:“大姑娘虽性子有些浮,可却是最纯孝的了,当日老太太生辰那收礼虽是不合时宜,可一针一线却绝非一日之功。大姑娘也是太过性直,不防人,这才会被连番算计。如今有老太太亲自管教大姑娘,大姑娘自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贤淑端庄的江州名媛。到底是姚家的嫡长孙女,璞玉总是要发光的。”

郭氏听了便想起那日吴氏离府,姚锦玉单薄的小身板顶着风雪跪在外头,额头都磕的紫青一片的情景。又回想了当日寿辰时,那副绣屏虽是烧掉了,可那一针一线却还似在眼前,那般一副绣作也确实是难为了大丫头能耐着性子绣成。

听江嬷嬷说姚锦玉是被人算计了,郭氏也深以为然,原先还不觉着,现在瞧那姚锦瑟分明早就有了退亲的打算,既如此当日大丫头和武安侯世子在依弦院外的园子中碰上便极有可能是姚锦瑟刻意安排的。

郭氏念着这些,气儿早便消了,她不喜吴氏,可却还是疼爱孙女的,沉吟一声,她便问道:“昨儿武安侯世子过府,大丫头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刘嬷嬷便道:“大姑娘这些日一直都在屋中,除了抄写经文和女戒,便是绣花看书,连屋子都鲜少踏出,听说大姑娘这两日正给老太太做亵衣呢。”

郭氏见谢少文过府姚锦玉也没有出格反应,便想着她到底是经了上次教训,懂事了,不免点头,道:“明儿便恢复大丫头的晨昏定省吧。”

翌日锦瑟到福禄院时,尚未下轿便听屋中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她微扬了下眉。待被迎进屋,果便见姚锦玉坐在姚老太太身边,正依着她的手臂撒娇。锦瑟早便知姚锦玉不会被关太久,却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便能出来,她不觉瞧向姚锦玉,却正好撞上姚锦玉同样瞧过来的目光。

姚锦玉眸中锐光一闪,接着便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四妹妹今儿可来晚了。”

锦瑟上前见了礼,待郭氏喊了起,这才盈盈地笑着道:“是呢,原本总是大姐姐最后一个压场来请安,今儿倒是被我抢了这风光呢。”

她言罢,姚锦玉面上笑意就有些挂不住,忙用余光忐忑地瞧了眼老太太。锦瑟的话只差没明说,她原先不将老太太放在眼中,请安总是姗姗来迟,如今却又巴结着老太太,上赶着献殷勤了。

老太太闻言倒是没甚表情,只揉着膝头的一件白绫亵衣,笑着道:“这是你大姐姐于我做的亵衣,你也来瞧瞧。”

锦瑟在一旁的锦杌子上坐了,笑着去瞧那亵衣,却见那亵衣和普通亵衣略有不同,在手肘和亵裤的膝处皆缝了夹层,里头似添了棉花等物。衣襟和袖口等处也绣着精美的福禄寿字图案,瞧着极为用心。

锦瑟尚未出声,倒是那边二夫人蒋氏笑着道:“这老年人多多少少都会觉着关节疼痛,老太太穿了大姑娘这件亵衣,夜里起夜便也不怕走风,关节着凉了,这也就是大姑娘这样伶俐聪慧,又纯孝的才想的到这些个小事。”

蒋氏言罢三夫人马氏便也接口道:“那也是咱们老太太平日里对小辈们慈爱,才得大姑娘如此惦记啊。”

两人一唱一和将老太太哄的高兴,拍着姚锦玉的手道:“长慈幼恭,原该这样。”

小郭氏瞧着姚锦玉依在郭氏身边却不舒服,笑着道:“要说咱们大姑娘是长大了,以前一年两年也不见拿什么绣活来福禄院,今儿这刚给老太太做了件亵衣,便又说要再做一双鞋子来,当真是勤快又手巧。不像我这三丫头,手笨的紧,也就会绣个把抹额。”她说着点点姚锦红的额头。

郭氏是极爱戴抹额的,平日里姚锦红常于郭氏做抹额,几乎每月都送条新的到福禄院来。郭氏这般一说,便更衬的姚锦玉刻意讨好起来,姚锦玉心中发恨,却知越辩白越显得心虚,干脆便眼圈一红,有些羞赧又委屈地低了头。郭氏见她如此,倒觉她是真懂事了,便瞧了小郭氏一眼,拉了姚锦红,道:“不准你说我这乖孙女手笨,我的三丫最是伶俐了。”

姚锦红便扑到老太太怀中一阵撒娇,锦瑟只坐在一旁瞧热闹,又说了一阵子话,才各自散了。锦瑟往依弦院走,刚出了福禄院便被还二夫人追上,她却笑着问道:“四姑娘前几日是不是去逛过园子?不知可曾捡到一支凤蝶的赤金钗?”

锦瑟闻言一诧,见蒋氏殷殷地瞧着自己便笑着摇头,道:“我初八那日到园子中逛过,却未曾见到什么金钗,二婶娘丢了金钗吗?”

蒋氏便自一叹,道:“可不是吗,我觉着便是丢在了园子中,偏叫丫鬟寻了这几日都未寻到,那钗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寻不到却怎生是好,这才想着问问四姑娘。”她言罢却又紧紧盯向锦瑟又道,“四姑娘那日在园子可见了什么特别的事?可有看到哪个婆子丫鬟鬼鬼祟祟之举?若是叫我查出哪个下人捡了去却敢藏私定拔了她的皮!”

锦瑟却依旧笑着摇头,道:“当日我去园子时已是旁晚,除了碰上莲姨娘外,还真不曾遇上什么人。二婶娘再找找吧,许是放在了什么地方忘记了也未可知。”

蒋氏见锦瑟神情未有不妥之处这才点头应了,又说了两句话便去了,锦瑟乘上暖轿,瞧着蒋氏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福禄院中,姚锦玉伺候着姚老太太用了一碗血燕粥,见老太太有些疲懒地在罗汉床上依着闭了眼睛,姚锦玉才福了福身道:“祖母也累了,孙女便先退下了。”

老太太闻言睁开眼睛,见姚锦玉半蹲在那里神情小心翼翼的,不觉一叹冲她伸出手,道:“大丫头过来。”

待姚锦玉将手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握住,这才宽慰她道:“祖母瞧见你懂事了便安心了,你母亲的过错祖母不会算在你身上,你是祖母的嫡长孙女,祖母没有不偏疼的道理。往后不必如此,只却也要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不可再有轻狂之举。你谦恭贤淑,又是姚家的嫡长女,祖母自会为你筹谋一门好亲事。你须得知道,你是姚家头一个出嫁的姑娘,若然你嫁不好,你的几个妹妹们又怎能好了?端是瞧这个,祖母便不会亏待了你。反之,你的名声若不好,你几个妹妹便更要受影响,故而祖母才对你更加严苛一些,你须得给弟妹们做好表率才是啊。”

姚锦玉闻言眼泪便唰的一下出来了,面颊也是一红,颤声喊道:“奶奶……”她说着便扑进了郭氏怀中,好一阵痛哭,她才抹了泪,道,“奶奶的话孙女都记下了,往后定痛改前非,再不给我姚家脸上抹黑……只是……”

她说着似委屈又似犹豫地瞧了郭氏一眼,这才起身在罗汉床前跪下,道:“只是孙女真真是冤枉,那日老太太寿辰,孙女实是受人陷害。孙女本已准备到祖母这里,是四妹妹跟前儿的白鹤去孙女院子中讨茶,又说四妹妹想请孙女过去说话,孙女这才到的依弦院,谁知在院门口便被柳嬷嬷堵住,说是四妹妹又躺下了,叫孙女代为招待世子……孙女愚笨,瞧不出别人的陷阱丢了姚家和祖母的脸,可孙女真不是那轻狂,不要脸面的人呐。祖母明鉴啊!”

郭氏闻言见姚锦玉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到底对亲孙女更为信任,当即便恨声道:“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好不嚣张竟害起我的正经孙女来了!哼!”

郭氏本便是个没能耐的,好在嫁了个好男人,姚老太爷姚江虽也有妾室,但他对嫡庶却分的明白,对郭氏也极为敬重,这才使得姚家内宅没有翻天。吴氏进门,手段便极为了得,若非姚老太爷震着,郭氏说不得还要吃儿媳妇的挂落。老太爷过世后,吴氏便将郭氏挤出了中馈,这么多年更是牢牢把持着中馈。

如郭氏这样的糊涂人,姚锦玉不过几句话她便动了心思。加之最近因为锦瑟,姚家没少丢人现眼,郭氏本便对锦瑟生了怨恨,心本就是偏的,这一听姚锦玉的话,便真以为自家大孙女是个好的,一切都是锦瑟在捣鬼。

姚锦玉见郭氏动了意,便又道:“孙女听说昨日父亲独留了武安侯世子和四妹妹在书房中叙话,可后来武安侯世子却浑身是伤地被两个护院抬出了书院,父亲令姚管家翻遍了姚府偏就找不到那两个护院。想着我姚家竟……竟然有陌生男子出入如无人之境,孙女着实害怕啊。生恐四妹妹她对孙女怀恨在心,也叫你两个男子来寻孙女麻烦。孙女昨儿夜里睡觉都极是不踏实,叫贺嬷嬷和孙嬷嬷守了一夜才眯了一会子。”

姚锦玉这话说的太狠毒了,只差没明着说自己怀疑姚锦瑟在内宅中藏了两个大男人了!这若姚锦玉的话传出去,那锦瑟的名声休说是坏了,简直要成千古第一淫贱之人。一个未嫁女,院子中竟藏着两个大男人,这是骇人听闻亘古未有之事啊。

只若这话真传出去会坏的却也不止是锦瑟一人的名声,要知道依弦院可是在姚家内宅。内宅窝藏了男人,只怕这姚家满府的夫人小姐都别要脸面了,皆会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皆会被怀疑了清白去。故而郭氏闻言面色一变,接着忙喝斥一声,道:“这种话莫再说了!谁说那两个护院没有找到?你爹爹昨儿已押着二人去武安侯府赔罪了!”

昨日姚礼赫为了保全谢少文的颜面,早便将其被打一事捂了个严实,不准府中下人乱嚼舌根,并且寻了两个替死鬼押到了武安侯府,欲给谢少文一个台阶下。

姚锦玉也知这话中厉害,她也只敢在郭氏面前这般说说罢了,闻言忙应了,郭氏这才道:“行了,你先回去吧,祖母也累了。”

姚锦玉见郭氏心不在焉,显然还在想自己将才的话,当即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待回身面上已挂上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刚走,郭氏左思右想都不能安心,忙叫江嬷嬷去唤姚礼赫来。姚礼赫到福禄院时郭氏已坐在花厅中翘首以盼许久了,见姚礼赫进来她忙屏退了下人,将方才姚锦玉的怀疑说了,便闻姚礼赫道:“母亲莫听玉丫头瞎说,内宅之中怎会有男子藏身?!昨儿武安侯世子被打也非内宅之中,实是前院,儿估摸着是镇国公府动的手,欲将我姚家退亲一事闹大了,好借机对武安侯府下手。四丫头不过一个孤女,这些年都安安生生地呆在内宅,怎可能有那般能耐身边还藏着高手。母亲勿庸多虑,儿这些天令护院们都警醒些便是。”

他言罢便又冷着脸沉声道:“这大丫头当真是愈发不懂事了,这样的混账话也敢胡言!母亲需好生看紧了她,莫叫她再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的好!”

郭氏闻言觉着姚礼赫说的都有理,这才道:“她也是年纪小,害怕也是在所难免。武安侯世子的伤势如何,你昨儿到侯府别院去,可曾见到了世子,世子可是恼了我姚家?”

姚礼赫见母亲担忧,便笑着道:“世子天黑才醒过来,伤势……只怕要养上半年。只是母亲也不必为此事担忧,世子心中还装着四丫头,只恐此事声张出去叫武安侯知晓便不能再迎娶四丫头,世子醒来便叫人去追往京城中送信儿的小厮了。而且儿子应下世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四丫头做主退亲,世子已然相信此事是镇国公府的人所为,和我姚家无关,已原谅了儿子,自将那两个护院打杀便算将此事给揭过去了。”

郭氏闻言这才笑了,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是这四丫头姐弟二人太过可恨,这些年承蒙我姚家照顾,竟非但不知感恩,还还联合外人来坑害姚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姚礼赫听罢见郭氏神情厌恶,便忙道:“四丫头也在姚家呆不了两年了,儿看世子对她是一片真心,来日她是要嫁去侯府做侯夫人的,母亲便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待她客气一些便是。世子那般看重,等她过门一准得宠,只她那身份若想在侯府站稳脚却也不得不依靠儿子,四丫头不是傻的,到时候自会拿姚家当真正的娘家对待。”

依弦院中,锦瑟正听白芷回报打听来的事。

“那日二夫人却也去了园子,带着的是大丫鬟画儿姐姐,听婆子说二夫人确实是丢了钗,当日还见画儿姐姐满院子的给二夫人找钗呢。”

锦瑟闻言点了点头,白芷便又道:“前两日姑娘叫奴婢去打探铺子中的事也已有了消息,三老爷是锦画楼和凌缎楼的掌柜,那日却是锦画楼的一批料子上错了颜色,三老爷前去铺子处理了下,这才没能和三夫人一并回门。锦画楼织染的料子多,有时会弄错也是难免的。不过奴婢倒还听说一件事儿……”

锦瑟挑眉,白芷才接着道:“听门房的婆子说,三老爷近来迷上了望星楼的花魁采荷,正和一个外来的大商人争抢着要为那姑娘赎身呢,如今赎身银子已抬到了万两银子,三老爷急的上火,正四处挪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