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扇听了这话,皱起眉头,别过脸喃喃自语:“说的也是,难道是我认错了?”
“娘子到底想知道什么?”段衍之知道乔小扇会突然提起这个绝非随口一说,肯定有什么事情,便忍不住追问:“既然你我已经开诚布公,娘子不妨告诉我你想知道的事情好了。”
乔小扇沉吟着道:“此事并非与胡宽有关,只是我的一件私事,相公不必挂怀。”
“既然已经牵扯到了太子,我怎能不挂怀,何况你是我娘子。”段衍之对乔小扇将与他之间的界限划分的如此清楚有些不舒坦,“娘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我若知道,定不会隐瞒。”
乔小扇似十分犹豫,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相公可知……太子与江湖上的青云派有何关系?”
“青云派?”段衍之愕然,眼神瞬间幽深起来,“娘子怎么会提到这个门派?”
“我以为太子与青云派有关联,所以之前一直怀疑他的身份,却没想到他竟是太子,所以才有这一问。”
段衍之更加奇怪,“娘子为何如此关心太子是否跟青云派有关?”
乔小扇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如你所说,太子深居宫中,怎样也不可能与江湖扯上关系的。”
段衍之一脸复杂的站在原地,见她要走,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等乔小扇转头看着他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手仍撰着她的衣袖没有半点放松。
“娘子……多保重。”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这句话而已,段衍之不免大感挫败,他自诩还算冷静,对着乔小扇这种更冷静的人却是有些冲动了。
乔小扇看了他一会儿,神情有些落寞的垂了眼,“相公,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你这样……只会让我内疚而已。”
“为何内疚?”
乔小扇抬眼快速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该走了。”
她挣开了段衍之的手,转身朝外走去,到了门边,刚要抬手开门,又顿了顿,头也不回的道:“相公,我自问看人精准,但从未看透过你,可即使如此,我也知道在天水镇的段衍之并非真正的段衍之,那个在折扇上画出豪迈山水的段衍之才是真正的你。如今已经到了京城,相公也该卸下伪装,好好做回原来的自己了。”
段衍之怔住,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小扇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传来守着的两个御林军的舒气声。
段衍之独自站在院内,听着马车声渐渐远去的声音,许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垂头苦笑。
人之所以伪装无非有两种,一种是隐藏,一种是夸大。他从小便知道定安侯这个爵位所处的尴尬位置,锋芒毕露只会引起帝王猜疑或是同僚嫉恨,最后的下场绝对不会好,便如同当初辉煌的不可一世的将军府一般,树大招风,终难长久。
他选择收敛,选择以弱示人,选择让所有人都知道定安侯府有个弱不禁风的世子,一直以来还要靠祖父的庇护和母亲的严加管教过日子,以便诏告天下定安侯府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可言。
这么多年除了心腹之人和血肉至亲,在外人面前没有一点破绽,而刚才乔小扇却轻轻松松用两句话便拆穿了他。可惜乔小扇不知道他已经伪装至深,到了京城,他反而更加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更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是什么了。
段衍之走出门外,望着空无一人的路口,嘴角带笑,轻声呢喃:“既然如此,更加不能放走了你。”
强嫁了他要负责,拆穿了他当然也要负责。
她的救命恩人
乔小扇这一走就是大半月,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譬如段夫人去了自己不太喜欢的小姑家推掉了段衍之与秦梦寒的婚事。
过程自然是鸡飞狗跳十分之不愉快,段衍之的姑母更亲自登门问老侯爷讨说法,好在他老人家懂得关键时刻发挥与段衍之的默契,祖孙两人十分欢腾的出门喝茶听戏去了,避免了与之碰面的尴尬。
段夫人以一己之力当万夫之勇,力挫秦家群雄,先是对小姑洋洋洒洒的说了当初的定亲无非是她与自己已逝的相公之间的约定,她这个嫂子根本就不知道,当然也就做不得数,接着开始恭维秦梦寒乖巧可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方圆百里无人能及,最后拍板定音,说自己的儿子实在高攀不上,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好走不送。
段衍之的姑母气急攻心差点没厥过去,本来要揪出她口中狐狸精乔小扇来讨回点颜面,可居然听说乔小扇已经被太后召去了宫中,于是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厥过去了。
段夫人心情大好的命人送走了小姑子,自顾自的陶醉了一番自己刚才的风采,然后打发小厮去请老侯爷和段衍之回府。
谁知道请回来的只有老侯爷一人,原来段衍之已经于半道被首辅大人请去了。
说起来定安侯段氏与首辅胡宽从未有过什么直接联系,主要因为老侯爷无心权柄,每日朝政他只当去听听说书,很少参与议论,皇帝念他年事已高,还经常免了他上朝。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可能与首辅有什么利益冲突。
段衍之被请之时本也想拒绝,老侯爷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他想起乔小扇去将军府那晚太子被他请去过,还是决定去探探究竟。
胡宽的府邸离皇城不远,可见其所受的荣宠。段衍之由胡府的马车接到胡府门口,刚下车就见到一身便装的胡宽亲自站在门边相迎,心中微微诧异。
“世子今日肯光临寒舍,实在让老夫不胜荣光。”胡宽现年不过才四十出头,若不是留着短须,凭他那保养极好的模样称自己老夫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段衍之扬起笑容上前行礼,“是云雨不胜荣光才是,得首辅大人亲迎,实在受宠若惊。”
“哈哈,世子客气了,请进吧。”胡宽侧了侧身子,将段衍之迎进了门。
在前厅落座后,胡宽先是客气的请段衍之品了会儿茶,接着才慢悠悠的奔向主题,“听闻世子前些日子刚回京城,还听说世子您新娶了夫人,今日老夫便在此恭贺了。”
段衍之赶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愧是首辅大人,消息如此灵通,云雨就此拜谢了。”
“呵呵,哪里的话,世子带了新夫人回府早已传遍京城,谁人不知啊。”胡宽捋了捋胡须,脸上笑容渐渐转为忧虑,“只是……如今尊夫人身处深宫,终究有些不妥啊,这也是老夫今日请世子前来商量的原因。”
“哦?敢问首辅大人,有何不妥之处?”
“是这样……”胡宽斟酌了一番方才接着道:“窃以为深宫重地,外妇久留终有不妥。加之如今东宫行止实为不当,老夫身为内阁首辅,已忧愁多日了。”
“首辅大人此言何意?”段衍之听到他提到太子,心中已经略微感到不妙。
胡宽看了看他的神色,察觉到他略微紧张,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叹息道:“世子,恕老夫直言不讳,尊夫人似乎与太子走的太近了些,老夫这几日常常见到太子请尊夫人去东宫,且逗留时间并不算短,太子也经常去太后宫中看望尊夫人。”他习惯性的摸着胡须道:“老夫言尽于此,世子当明白老夫的苦心,世子还是将尊夫人接回府吧,免的太子惹人诟病。”
段衍之微微皱了一下眉,胡宽会这么说,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在挑拨离间,要用乔小扇来挑拨他与太子间的关系。第二则是觉得他想让乔小扇早日出宫,好方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