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一想下场,陆夷光心气略顺,磨了磨后槽牙,“恶有恶报,苍天有眼。”

“是咱们阿萝机灵,不然她狐狸尾巴还漏不出来。”南康长公主捏了捏她的粉腮。

陆夷光扭捏了下,带了点害羞似的。

南康长公主乐,积压在心头阴郁一扫而空,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蛋,他们家阿萝就是个小可爱,看着她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忽然,陆夷光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南康长公主的胳膊期期艾艾开口,“娘,玉簪真的知道夏兰盈私奔的事?”

南康长公主看着她,“夏兰盈说她们知道,所以她才会痛下杀手。”

陆夷光迟疑了下,“她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不然玉簪她怎么会不防备夏兰盈?”

“她们不知道夏兰盈已经知道她们知道。”南康长公主说了句拗口话。

这个可能自然有,但是也有可能陆玉簪不知道她们无意中知道了夏兰盈的事。

陆夷光垂下眼,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陆玉簪明知夏兰盈私奔,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迎娶夏兰盈进门。

他们家待她不薄,自己救过她一回,暂住在他们家这两个多月从来不曾苛待她,自己对她几番维护,真心拿她当姐妹,难道这些情分还不足以让她据实以告。

南康长公主缓缓道,“趋吉避凶,人之本性。”这种阴私之事,很多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陆玉簪身份尴尬,她不愿意趟这浑水,在意料之中。

陆夷光并非不懂阿娘的言下之意,垂了垂眼帘,“待她醒了,再确认一回吧。”衙门审案子都允许嫌疑人陈情,她不想单方面的下定论。

陆玉簪清醒于三日后,一醒来就让丫鬟翠色去公主府寻陆夷光,她有话要说。

这几日,陆玉簪虽昏迷着,却有短暂的时间神智是清明的,在那段时间里,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坠崖那一瞬间,夏兰盈冷漠阴鸷的眼神挥之不去。

她和崔婶坠崖不是意外,是夏兰盈故意的,夏兰盈想杀人灭口。

崔婶在徽州客栈里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夏兰盈,她肯定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要杀她们灭口。

陆玉簪悔恨交加,如果在崔婶第一次和她说的时候,她不瞻前顾后不优柔寡断,直接告诉陆夷光,之后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崔婶也不用死。

然而这世上哪有如果,她对崔婶的话将信将疑,便是崔婶自己都越来越动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后来,她已经不信了。

几次相处,她特意留神过夏兰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与谁都相处融洽,哪怕是对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庶女都和颜悦色。

她是千金贵女,是陆家千挑万选的嫡长媳,怎么可能如她们想的那般,在病期出现在徽州不知名的小客栈里。

她想崔婶是看见了一个模样相似之人,直到身体腾空那一刻,才确信她想错了。

错的代价,就是崔婶一条命她的半条命。

这个代价令陆玉簪肝肠寸断,椎心泣血,崔婶于她,非仆,乃半母。

一个多时辰后,陆夷光来到柳叶胡同。

陆玉簪双眼红肿,眼中无泪,见到陆夷光那一刻,泪光涌动,硬生生逼了回去,她不想让人觉得她在用眼泪求情。

夏兰盈已经被扭送衙门,罪名是误杀和杀人未遂。

外头传的是,她和夏兰盈玩笑时,夏兰盈不慎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她们主仆就这么掉入了悬崖。夏兰盈害怕陆家怪罪,便捏造了她们自己失足的谎言,原以为她们必死无疑,不想她死里逃生。夏兰盈惟恐她醒来揭穿谎言,铤而走险,试图下药暗害,被丫鬟当场撞破诡计。

这套说辞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陆玉簪情知夏兰盈有不可告人之事,她不知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大房既然把人送了顺天府,定然已经清楚前因后果。

事到如今,尘埃落定,她才悠悠转醒,连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了。只怕大房还会觉得在这件事上她为了不惹上麻烦特意装聋作哑。

陆玉簪强装镇定,不闪不避地与陆夷光对视,“短短一眼,崔婶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无凭无据我不敢随便说。只好暗中观察,发现并无不妥之处,便以为是崔婶看到了相似之人。” 她闭了闭眼,“现在想来,是我懦弱自私。相由心生,我心里不希望是她,所见所闻便都在佐证这一点。可是,县主,我真的不确定是她。”

陆夷光望着她,不同的心境看待同一事物的观感是不同的。譬如那天夏兰盈喂药,同样在场的陆初凝和陆初凌没有疑心,所以不觉有异。而她心存怀疑,怎么看怎么怪异,还逮了个正着。

“我相信你不确定是她。”

陆玉簪并没有看见夏兰盈,她的判断全部基于旁人。至于看见了夏兰盈的崔婶确不确信?夏兰盈倒是说崔婶认出她了,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做贼心虚,看谁都像知情人。

不过依陆夷光自己的想法,这位大婶对陆玉簪掏心掏肺,还有点爱耍小聪明,若说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装傻,她还是信的。

算了,人都死了,追究这个毫无意义。

说来,追因溯果,也是被殃及的池鱼。

陆夷光笑笑,“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有什么事让丫鬟给我递个信。”

陆玉簪扯了扯嘴角,“谢谢县主。”

陆夷光站了起来,“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县主慢走。”陆玉簪恭声道,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又消失在鬓发间,终究是不同了。

隔着田字窗,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迎风摇曳,陆玉簪的眼里却是一片空洞的白茫茫,真心待她好的一个又一个的接着离开。天大地大,只剩下她孑然一人。

乘坐马车离开的陆夷光托腮靠在小几上,叹气又叹气,人心果然复杂,她自己也挺复杂的,蹬了蹬脚,甩了甩脑袋,往后一躺,“去流芳斋。”美食可以治愈一切。

这一次却失灵了,不是美食不好吃,而是陆夷光在流芳斋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自家的八卦,不食而愈。

随着夏兰盈入狱,整个京城上层都骚动了,陆夷光和杜若婚事的纷争才平息不久,紧接着陆见深爆出了一个新闻,今年陆家犯太岁,确认无误。

一时之间关于陆夏两家的流言甚嚣尘上,比陆夷光那会儿更甚,毕竟这亲家反目成仇闹到公堂上的在上层实属罕见。

有说夏氏女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一言不合置人于死地,为了掩盖丑事再下毒手,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因夏家之过毫无争议,反倒议论的人少,更多的人议论陆家。

在一部分看来,总归是亲家,即便夏兰盈做错了,死的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弄到送官的地步,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送进大狱,太过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