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一手搭在楚天涯的肩膀上,笑呵呵的道:“你并没有杀薛玉,而是偷天换日将他救走了,对不对?”
楚天涯先是一怔,随即便笑了,“区区小技,岂能瞒过马都监?没错,我是没杀薛玉,而是将他救走了。”
“你做得对。”马扩凝神看着楚天涯,认真的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在怀疑你是被七星山的收买了来救薛玉的。但我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也没做出任何的追究——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楚天涯笑了一笑,说道,“因为马都监,是英雄、重英雄。在你看来,像薛玉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杀一个可就少一个了,多可惜啊!”
“没错。子渊,看来我没有认错你这个知已。”马扩重叹了一声,说道,“其实现在,皇纲失统正道不昌,天下虽然颇多仁人义士,但空有报国之心,却徒无报国之门。薛玉,是一条好汉子。如果枉死在童贯之手,就太可惜了。起初我看你奴颜婢膝的献计献策要帮童贯杀薛玉,我虽是奉命行事,但却打从心眼里厌恶你,因此才一直对你冷面刻薄。但现在,我知道子渊的真正为人了——于是也就证实了我心中所想,你肯定没有杀薛玉!”
“哈哈,知我者,都监也!”
“再别都监、都监的叫了,太见外、太生分!枉我马扩虚长你十余岁,你就叫我一声马二哥吧!”
“好,马二哥!小弟再敬你一杯!”
“子渊,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二人畅快的再饮了一杯,楚天涯却放下酒杯按住了酒壶,微笑道:“今日但要畅快即可,却不能喝醉。”
“为何?子渊莫非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没错。”楚天涯点了点头,“马二哥你先告诉我,你何时动身去征讨西山?”
“三天之内吧,怎么了?”
“我得事先给你打点一下。”楚天涯说道,“万一到时候你刚到西山,还没来得及与他们通个往来就先厮杀了起来,损兵折将先伤了和气可不行。既然马二哥都已经拆穿了小弟的拙劣小计,我也就不瞒马二哥了。我与太行七星山的好汉们,已经有了一些往来。我想,既然是同道中人,七星山的人应该与西山众寨有所往来,至少也是熟识的。我想通过七星山的人,先给马二哥在西山那边打个照面。这样,今后马二哥行事将要方便很多啊!”
“子渊,你真是心细如发,仗义慷慨啊!”马扩笑道,“以往有人叫你龙城太保,多半是贬意;但现在嘛,我倒是觉得你真正当得起这个雅号了——龙城太保者,乃真豪杰也!”
“哈哈!”楚天涯大笑起来,“其实小弟也知道,以前别人那样叫我,其实都是在指着我骂流氓呢!——马二哥,今日我们不妨就到此为止,且都早点散了,免得让人生疑。稍后,小弟还要再去拜会一下太行七星山的人。此事,宜早不宜晚,早做安排的好。”
“好,就听子渊的。”马扩二话不说,举杯笑道,“你我兄弟,今日再饮这最后一杯!”
第16章 玉面罗刹
随后,楚天涯便与马扩作别,离开了摘星楼,前往富兴客栈找萧玲珑。
一想到那个绝色倾城偏又冷若冰霜的辽国女子,楚天涯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身为男人,被女人讨厌瞧不起本生就是一件郁闷的事情了,偏却对方还是个美女。这还不算,她还声称是来“保护”楚天涯的——护花使者倒是见多了,护草的美媚却是稀罕啊!
不过话说回来,萧玲珑的身手,楚天涯可算是见识过了。她倘若真是要取人性命,估计只需要白驹过隙的那一瞬间,就足够了。
这样一个绝美、冷艳、孤傲又身手不凡的女子,走到哪里都该是人群中的焦点才是。
果然,楚天涯刚进富兴客栈,就见里面里围了好多的人,都在往上瞅着看热闹。而在二楼厅堂里被一群人围在核心处的,正是萧玲珑和她的两个跟班。
富兴客栈是个小酒肆,不如摘星楼那种豪华高档地方的环境好。尤其是到了夜晚,会有各色人等在这里穿俊。比喻腰束青花手巾的街坊妇人来客串“焌糟”,专为酒客换汤斟酒或是介绍姑娘,兼职起服务员与娼妓中介来赚取一点小费;年轻的闲汉在这里晃悠,专为酒客跑腿搬货或是干些拉皮|条的行当;也有不少会唱小曲的年轻姑娘,不请自来的给客人献唱小曲,“打酒座”赚取一点赏钱。其他诸如卖水果零食的“撒暂”与献唱奏乐的“厮波”,也有横行市井的泼皮与流氓,三教九流一应汇聚。往往是五六桌人在此饮酒,这类闲杂却轮流来上十几拨。
楚天涯想不明白以萧玲珑之出身与习惯,怎么就选择了这样低档的客栈投宿;但却知道,她现在有麻烦了。
二楼的厅堂里,有七八个怒气冲冲的青壮男子,围了一圈将萧玲珑档在中央,有人还提起了长凳或是拿起了碗碟当兵器,严阵以待。一旁倒翻了两张桌椅,杯盘狼借菜水满地。
萧玲珑的身后,紧紧偎依着一个身着青衣褙子的瘦弱姑娘,怀里抱着一面琵琶,正一脸苍白的瑟瑟发抖,显然已是吓得不轻。而萧玲珑的那两个随从阿达与阿奴,两张死人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站在萧玲珑的身后。
“大哥,快看!……想不到我们都走了眼,这个穿着一身男人衣服的娘们儿,才是真正生得花容月貌啊!”其中一个提着长条凳的泼皮指着萧玲珑,咽着口水对为首一个虬髯大汉说道。
虬髯大汉看似已经喝得半醉,一脸通红醉眼惺忪,听到这话却顿时来了精神,双眼一瞪死死盯着萧玲珑上下的打量,突然放声哈哈的大笑:“没错、没错!跟她比起来,这打酒座的小娘皮就是只癞蛤蟆,哈哈哈!——小蛤蟆,你滚吧!大爷我今天放过你了!”
瘦弱的小姑娘吓得浑身直颤,惊惧不堪的缩在萧玲珑身后,小声道:“姑娘你小心点,这、这几个人是太原城里有名的……太保。还是不要招惹了他们!”
萧玲珑一直昂然站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摇着一把淡墨水山画面的银骨扇,这时却突然剑眉一扬银牙一咬,将那扇子刷的收起在手中一拍——“又是太保!太原何来这许多的太保!”
刚刚走到回廊间的楚天涯听到她这一声喝,不由得脚步一滞:什么状况,听着怎么像是在骂我?
这群泼皮当中,有一个好像还挨过打,一边脸是青肿的,这时捂着脸凑到那虬髯大汉身边,哼哼唧唧的道:“大哥,这小娘子好重的手!只消一巴掌,直打得小人转了几个圈,头晕眼花的险些爹娘都要不认得了!”
“够泼辣,大爷喜欢!稍后压在了身下任她使劲个扑腾,那才够味啊,哈哈哈!”虬髯大汉张开血盆大口放声的笑,满嘴的酒水菜渣儿几乎都要喷到了萧玲珑的身上。
萧玲珑呼哧一下展开银扇遮挡污秽。几乎是在这电光火石的同时一瞬,她整个人如妖如魅般已经欺到了大汉身前。也不知她用了个什么手法,只见那大汉突兀的凌空跳起就一个前空翻,以背落地重重摔下,期间有“咔嚓”声响,显然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众人还没得来及惊呼,倒地的虬髯大汉已是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胳膊、我的胳膊!!”
众泼皮这才都傻了眼,也寒到了骨子里!——只消一瞬、一招,这体重足有对面女子两倍大小的大汉,就被掀翻在地并卸去了胳膊!
不给众人回神的时间,萧玲珑一脚踢上了那虬髯大汉的腰肋。“嘭”的一声闷响,他的庞然大躯便如同出了膛的炮弹,直接撞碎了二楼的木拦掉到一楼,轰然落到一张八仙酒大桌上,将整张桌子压到尽碎!
满酒肆一两百围观的人,全都大惊失色的惊叫起来。掉落在地的虬髯大汉趴在那地上,口吐鲜血的直抽搐,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直翻白眼,估计都快活不成了!
楚天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好凌厉的功夫,下手也真够狠的!——咦,我怎么就想起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只不过花和尚的那副尊容,俨然是无法和萧玲珑这个“玉面罗刹”相提并论的了。
“还有谁想来试试,我是否够泼辣的?”刚刚被楚天涯取了外号的“玉面罗刹”萧玲珑,依旧昂然站在剩下的几名泼皮面前,不急不忙的摇着银扇。
“呜……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女侠饶命——快逃哇!”
众泼皮像一群被剁了尾巴的土狗,仓皇失措的夺门而逃,险些还将站在回廊间的楚天涯给撞了个趔趄。他们当中还有人认识楚天涯这个“大泼皮”,顿时叫道:“太保快给俺们做主,这个小娘皮,伤了俺们大哥!”
萧玲珑正朝酒阁门外走来,将眼前一幕看得真真的。楚天涯顿时心头大窘,当场没好气的怒喝:“——滚!”
众泼皮懵了一懵,回头看到萧玲珑出来了,哪里敢再多停半分,夺路就逃。
萧玲珑站在门口,摇着扇子冷冷的看着楚天涯,莫名的微然一笑,“打了小鬼,惹来阎王。龙城太保,可是来声张正义为他们报仇的?”
就这一笑,刹那芳华,翩若惊鸿。
这是楚天涯头一次见到萧玲珑笑;而且,他敢断言这就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可惜这笑容中带着许多的嘲讽意味。不然,楚天涯觉得自己兴许也会被她迷上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