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梧桐原一战后,宋金两国的实力对比,基本已是旗鼓相当,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一般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两国都不会再打下去,而是默契的停战谋和,各自再去休养生息。如果一心闷头死战,便是鹬蚌相争鱼翁得利。
这个时候,最希望宋金两国继续打起来的,当然就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西夏人了。而且他们的参战一定能够打破两国目前的平衡。换句话说,如果楚天涯不拉拢吸引住西夏国,金国也一定会这么做。看就看,两国之间谁给出的诱惑更大。
西夏人也是思之再三,才决定联盟大宋一起对抗女真的。理由很简单,金国太强,如果西夏帮金国灭了大宋,下一个肯定轮到西夏,这种唇亡齿寒的道理也就只有大宋的官家和朝廷理会不了,不然当初他们就不会联合金国一起灭了辽国。如今的西夏国主可是在历史上颇有贤能之名的李干顺(史称西夏崇宗),他能以西夏之弱在夹缝之生存下来,并在大国之争中屡屡谋取到利益,就足以证明了他的精明与世故。这种帮着外寇打邻居的蠢事,李干顺肯定干不来。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另外一个原因,西夏与大宋交手了一百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西夏人也从来就不怕大宋,但他们却真的害怕彪悍的女真人。所以,如果非要在大宋与女真二者之间挑选一个做邻居,他们一定是挑大宋。哪怕这个邻居最终会与他反目成仇,也总比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嗜血强盗杀进家里要强。
李干顺与楚天涯,各怀鬼胎,心中都各有自己的打算利益,一拍即合的组成了宋夏联盟。双方秘密做出了约定,只待楚天涯这边信报送出,西夏国那边早已枕戈待旦的数万铁鹞子精锐骑兵,就会像一枚暗箭那样,毫不留情的射向他们的宗主国的军队,毫不留情去扎完颜宗翰的冷刀子!
……
一边与西夏人暗中密商,楚天涯一边差人将济源统帅刘子羽,秘密召到了王府之中会见。
东京有了焦文通与岳飞担任奇袭,西线有了西夏人的策应与封堵,洛阳这边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这一场仗,楚天涯肯定无法亲自去指挥了,因为他要时刻担任整场大战役的总指挥,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担任这一出“计中计”的主角,将戏演好,把女真人骗到最后!
刚刚被提拔起来的青年才俊刘子羽,被楚天涯寄予了厚望。一副极其沉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开战之时,刘子羽将要率领驻扎在济源的晋军,担任正面主攻手,对完颜宗望发动袭击!
西夏是冷箭,岳飞是突袭,刘子羽却要面对面的打硬仗。他手下的兵马算不上精锐,而且大部分以青云斩步兵为主。这样的军士,恰是适合用来进行抢滩渡河的突击战。
刘子羽刚被提拔没多久就被委以这样的重任,他激动得几乎发抖。
“子羽,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打这么重要的一仗么?”楚天涯故意要将话挑明,好让他心中少些顾虑,并给他打气。
“属下……才疏学浅,初来乍道,原本不敢堪此大任。”刘子羽重重的抱拳道,“但主公既然看得起、信得过属下,属下肝脑涂地,也要找好这一仗!”
楚天涯扬了一下手,“现在我要看到的,不是你的信心与保证,而是让你真的明白,我为何选你做主正面主场战的,统兵元帅。”
“属下愚鲁,还请主公明示!”刘子羽抱拳道。
楚天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因为你年轻,所以你冲劲十足敢作敢当。这一战的对手完颜宗翰,在兵力上数倍于你,他的经验、能力与军队的作战能力,也令你忘尘莫及。一般来说,久经沙场的老将面临这样的情景,心里先是输了一阵。因为他太有经验,知道这一仗凶多吉少。相反,聪明的、天才的年轻统帅,才更有可能铤而走险出人意料,用他的智慧巧妙的战胜极其强大的敌人。”
刘子羽深吸了一口气,“就如同当初主公在太原,出人意料以弱胜强的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完颜宗翰那样——属下会牢记主公的教诲!”
“我之所以用你为师,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新来的。”楚天涯说道,“现在我虽然在名义上可以调动大宋天下所有的兵马,但实际上会直接听命于我的,暂时仍然只有我走出太原后,拉出的一票人马。我们这帮人马当中,核心便是当初七星寨与青云堡的老班底。我们在一起太久了,彼此知根知底,也都会看对方几分面子。就算是我这个做主公的,看到了追随我日久的一个小喽罗,在行为处事之时也会顾及三分旧情。这样的顾忌多了,主观上就很容易畏手畏脚,无法像当初在太原时的那样,放手一搏了。你却不同——你是新来的,与任何人的交往都不深。你可以做到真正的铁面无私,军法无情。只要我给了你权力,你就放开手脚去做;有人抗命,军法从事。只有令行禁止说一不二,你这场仗才能打得好。
你听好了,我要让你干坤独断,不听任何人的号令与建议。想到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不必有任何顾忌——有要是有人敢于阻拦或是违抗于你,不管他是谁,一律军法从事!
刘子羽何等聪明之人,楚天涯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当然明白楚天涯的用意何在——原先的晋军核心班子里,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大家相处太久,彼此都有了牵绊与顾忌,容易在大事面前感情用事,从而贻误战机错失好局。
楚天涯,就是要让刘子羽去当一个六亲不认的铁血统帅,一切只为了打好仗,其他的人情世故,一概不问!
“嚓——”
一声响,刘子羽当着楚天涯的面,咬断了自己左手小指头!
楚天涯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蠢事?!”
“属下断指为誓,并请立下军令状!”刘子羽跪倒下来,用它血淋淋的手对着头顶,指天立誓道,“必当竭尽全力,打胜这一仗!——若有半点闪失,请斩我全家老幼!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胜败兵家常事,我无法要求你一定得胜,只须要你做到铁面无私,尽力而为。“
“不,属下只许胜,不可败!”刘子羽大声道,“主公,属下请立军令状!属下愿将全家老幼交予主公。如若不胜——愿斩全家!”
“你疯了!”楚天涯沉声喝道,“你是我的爱将、我的兄弟,就算你真的败了,我又岂能害你?”
“主公,求你了!”刘子羽砰砰的磕头,“属下也正需要破釜沉舟之勇气与决心——请立军令状!”
“……”楚天涯深深的呼吸,看着不停在地上猛然磕头的刘子羽,无语以对。
“求主公成全!!!”
“砰砰砰——”
刘子羽的头磕破了,鲜血长流。
“我——答应你!”
……
入夜后,刘子羽被楚天涯的亲卫,送出了洛阳王府,送回济源大营。
楚天涯将刘子羽写的一份血书军令状,收进了一个锦盒之中,永久保存。
斩杀败军之将并诛灭其家族,这种事情楚天涯肯定干不出来。这份血书,却是见证了一个少年统帅的铁血与忠勇,弥足珍贵。
三天之后,济源那边传来一个重大消息,说马军先锋大将王荀,在军中宵禁之后饮酒被军中巡检官抓住。刘子羽依将军法,将他当众打了五十军棍,将取了他的先锋之印,将他罚去扫茅厕了!
这件事情,在军队里、在整个洛阳,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王荀何人?那是最早跟随楚天涯的老兄弟、最早的十二大首领之一。抛开这些不说,王荀还是楚天涯的恩师王秉留下的儿子。当年第一次太原之战的时候,王家父子与楚天涯一同出生入死,这等情份,就是七星寨的那几个大首领,都不可比拟的。
可是初来乍道的刘子羽,逮着一件小事便小题大做,真把王荀给揍了,揍得还特别的狠!
王荀本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了解楚天涯的脾气,向来,楚天涯治军都是律法无情、一切从严的。犯了错就要受罚,这种事情天经地义。倒是王荀手下的一些偏将与军校实在看不过眼了——开国老臣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如此羞辱,还有天理么?
于是,雪片一般的告状信飞进了洛阳王府,不约而同的指责刘子羽仗势欺人、公报私仇,并检举他在济源大营里拉山头扯大旗,打压晋军的原有人马,一心扶植自己的党羽,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楚天涯将到这些信件,按而不表。数日后他将军师白诩叫来,请他定夺。
白诩太了解楚天涯了。他知道,他的好主公之所以让他来处理之件事情,就是不想亲自动手,那会太过伤害了王荀的颜面。于是白诩很聪明的,将这些检举之人一一叫来,一一骂了个狗血淋头,个别人还吃了他的板子,然后又将他们逐一的赶回济源,继续老老实实的在刘子羽麾下听令行事。
杀鸡儆猴,刘子羽借用了一个王荀的屁股,瞬间在济源竖立起无人可及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