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有时总被一些突如其来的莫名心绪,蒙蔽了心窍,湮没了正常思维与理智。薛浅芜气苦道:“你是要赶我回烟岚城吗?”
东方碧仁还没回答,薛浅芜就受伤地后退道:“你不必明说了,给我留些脸面吧。我早知道,我是个惹事精,拖油瓶儿,正经事上半点不通,只会给你帮倒忙……你忍耐着不说,我也有自知之明,而今说了出来,只是印证了我的羞惭而已!我连夜就离开,好不?你如意吗,以后你就可以与那素蔻公主,在京城里光明正大,并驾齐驱连袂好合,不再忌讳我的感受了!”
东方碧仁吓了一跳,真是邪门儿了,误会似乎越发大得说不清了。她理解的,跟自己表达的,根本不是一个层面意思,这该如何劝她?
薛浅芜转身就要离开,东方碧仁忙拉住她,夜幕都降临了,她这是往哪儿闹啊?薛浅芜的烦躁与恐慌感,已占满了整个情绪,她扭着身子,极力想挣脱掉东方碧仁。东方碧仁不能对她来强硬的,那既不是他的风格,又担心会更激发她的逆反之心,只得拦腰紧紧将她抱住。至于能起什么效果,能抱几时,那就全凭老天的恩赐了。
两人正在相峙,闻听响动的绣姑,从屋里静静走出来了,她低声对薛浅芜道:“爷的心意,我猜你曲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少脸红的两个人,竟也有矛盾的时候?”
东方碧仁素来敬绣姑如薛浅芜的姐姐,当成纯姨子对待的,颇是无奈地道:“我就没说什么好吧?今晚我回府就是了,不然惹得她心情差,就是我的错了!你看好她,好生问问原因,我也好改了去……”
绣姑说道:“这个自是我做姐姐的责任,东方爷只管安心去好了……她虽爱闹,却不是不分轻重的,今天必有意外隐情,我会问清楚的。”
东方碧仁感激笑道:“有劳你了。”
绣姑淡笑着答:“不过是分内之事儿,爷别太客气了。帮爷这个小忙,其实我也有些私人目的,有一件事,想要讨得恩准。”
“哦?”东方碧仁扬眉问道:“你说?凡我尽力就能做到的,无不允之。”
绣姑坚定着道:“我想搬出去住。”
“什么?”不仅东方碧仁,就连薛浅芜也呆住了。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搬到哪儿?在这举目无亲的京城,还有什么地方,比东方爷的新府邸更易隐藏更安全呢?
绣姑咬了咬唇,恳切地道:“我一生的寄托,我所有的情趣爱好,惟在做鞋。每当拿着鞋样子,或者捧着一款成功设计出的鞋成品时,我就心花怒放,喜悦如莲……只有在做鞋时,我才不觉空虚,才体味到生活着的乐趣。当初我之所以来京城,诚然是因倾心之交,对你们仰慕追随的缘故,还因丐儿她承诺了给我当好军师,把传说中‘高跟鞋’的模型,和我共同商讨切磋……如今来到京城已有数日,时常怅然发闲,若有所失,如同被折翅的鸟儿,不能在喜欢的那片天空滑翔,甚是苦涩遗憾,禁不住怀念起在清河镇的光景来。所以我想恳求东方爷,最近挑个日子,在一处适合开鞋铺的地方,给我弄间门面房吧,可以窄小一些,简陋一些,只要能让我容身就行了……有兴趣相伴着,才不觉得人世寂寞。”
东方碧仁听得动容,自然满口应承。薛浅芜似乎也了然绣姑的情怀,这好比是一个单纯文人,你却让他去管繁琐账目,或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你却让他卸甲归田赋词闲适一样。
大约还有一种寂寞,是来自于别人的美满。薛浅芜和东方碧仁的深浓蜜意、灵犀投合,让绣姑陈落圆二十年无视男女情事的心,起了一丝细微不可察的波澜。远离欢爱场面,归于淡泊去处,才能找回那颗纯兴趣的本心吧。
第八九章女人私房话,葫芦初开瓤(上)
东方碧仁离开之后,绣姑把他送来的菜肴,拣些稍清素的,摆在了桌子上。又投开火,煮了点儿薏仁绿豆解暑汤,翻滚的玉色汤里,嫩白色的乳细花儿,冲破表皮层的禁锢,开得欢而不闹。在夏至将至的夜晚,这种独特的香味淡雅萦绕,悠长散远,沁人心脾,让一颗烦躁的心,于不觉间就冲和缓静了许多。
绣姑取出两只黛青纹饰的瓷碗,各自盛了七八分满。薛浅芜有些不好意思让她这样伺候,忙站起身端了过来,在紫藤架下的石凳边坐了。绣姑不作声,也挨着她坐定了,漫不经心摇着蒲扇,一边散着绿豆汤的热气,一边赶着蚊虫夜蛾之类。
薛浅芜知道她有话问,快吃罢晚饭时,闷闷说了一句:“你不开口理我,我就倒头睡了。”
绣姑搁下扇子,肃着脸对薛浅芜道:“你真舍得离开爷回烟岚城吗?我虽没经历过感情,却也是明白的,小吵小闹、打情骂俏可以,若是动了真格,一来二去时间久了就没意思了。”
薛浅芜愁苦道:“初识之时,满心都是对彼此的欣赏,倒也无暇去想别的,比如各种现实因素。走得越久,感情越浓厚时,计较多了,才会顾虑到了层层面面。与其说是闹腾,不如说是在乎,因在乎而惶恐,因惶恐而神经质……有时连自己也不相信,感情到了一定阶段,我会堕落成这般期期艾艾瞎胡闹的自卑女子……就拿刚才的事,我根本就说不清,为何胸间忽然升起一团烦躁、忧惧、酸苦等各种积郁之气,若不释放出来,怕是要憋伤了……”
绣姑是解语的。话已至此,倘再追究下去,也断不会有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此打住,笑着奚落她道:“怎么突然烦躁易怒了呢?只听说怀孕期的女人不好惹,脾气烂得像不定时的炸药,苦的却是男人。他们躲吧不能躲,怕女人没个撒气的对象,乱摔东西赔尽家产,骂又不能骂,怕肚子里的孩子听去记恨着了,将来出世了不与自己一心,打更不能打,轻则既伤大人又伤孩儿,重则母子不保,是在给祖宗的基业添罪孽……你这症状疑似得没法儿说了,真真是让东方爷提前当了准爸爸……”
薛浅芜听得毛骨悚然,忙拾起了扇子,往她嘴上遮道:“你替他说话可以,但不能拿我当靶子啊……我还是个闺女身,虽然没少与东方爷孤男寡女一室厮混,节操却没被那君子弄了去……你丢我的人不打紧儿,如果爷把未婚女人弄大了肚子,这万恶的消息不胫而走,损的可是东方大人的清誉和脸面啊!”
“瞧你急得,看来还是向着东方爷的!”绣姑略带调侃笑道:“你且放心,如果这消息传出了,只怕爷也不会烦恼,估计连做梦都感谢我这位快刀斩乱麻的给力红娘呢!我敢保证,消息明天传出,东方爷后天就会红着脸乐滋滋地托媒人来提亲,你信不信?”
“这瓜强扭的,不甜怎么办?”薛浅芜想了想,又否认道:“我才没有向他,谁还怕损他的名声!我是怕我嫁不出去!”
绣姑听她这样说,料她心情轻松了许多,扯过她的手问:“你还憋得慌吗?”
薛浅芜不好答,想想怀孕女人不好惹的那番话,摆摆手让绣姑过来,神秘兮兮悄声道:“我问你啊,还有什么样的女人,跟我急躁烦闷起来的症状是一样的?”
绣姑深思许久,煞有其事地正色道:“更年期的女人!”
薛浅芜的脸登时灰了,能不能不这么吐血?她要是更年期的女人,根据男人向来娶小不娶大的作风推断,与她搭对儿的东方爷,岂不已经年过不惑,成了快要知天命的小糟老头了?
薛浅芜在脑海里勾勒着,怎么也想不出东方爷老去时的样子。时年风华正茂,稳健成熟,在岁月的风尘里经霜踏步而前,会平添一段沧桑吗?
绣姑看薛浅芜茫然呆住的样子,以为“更年期”这三个字刺激到她了,拍她一下:“你还真当自己是更年期啊?瞧这刁钻鬼灵、颜笑如花的小可爱样儿,要是到了更年期还能如此,那就是千年蛇妖了!”
“我一话少,怎么衬得你这样话多呢?”薛浅芜嗤笑着,依然对那话题好奇地纠缠道:“除了怀孕的女人和更年期的女人,还有哪种情况能让女人烦躁得失常呢?”
“呃……”绣姑抽空了脑袋思索着,忽然涨红了脸叹道:“你怎么老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呢?不陪着你费脑筋吧,你又不依!”
薛浅芜吐吐舌头,讨好着道:“比东方爷更知我者,小蛾子姐姐也!”
绣姑当即就招架不住了,横了横心,把所想的答案直说道:“经期来事儿前夕的女人,也是极易暴躁的!”
话一出口,绣姑的羞意更浓了。如果说,怀孕和更年期因离自己遥远,说着并无太强烈的切身感时,这个可就不一样了。与本人紧密相关的隐私话题,亲口提及自然分外敏感。
薛浅芜震住了。她来这个世界之后,从未注意过这令很多女人肚子疼的问题。不知为何,她身子一直是干净的,这貌似省去了很多麻烦,却隐藏了更多麻烦。是啊,按常理说,古代女子及笄就被灌输人妇之念,闺房教育的洗礼,比之现代应该更提前些。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她们都更早熟一些,否则也不会流传着后宫年轻美貌女子让人膜拜汗颜的床上媚功、以及争宠时让人自愧不如的高明手段了。
在这普遍早熟的朝代,且不说薛浅芜穿越到了一个老废后身上,就按她前世穿越来的年龄说,也早该来初潮了。再退一步,纵然不知冥冥之间发生了何种逆转,使她年龄正如外表所展示的十五六岁模样,身体也不至于沉闷得如不开瓤的葫芦般没一点动静吧。
薛浅芜心惊肉跳地想,我不会是传说中的石女吧?那还谈个屁的恋爱,结个屁的婚啊,直接找个石洞修仙得了。
第九零章女人私房话,葫芦初开瓤(下)
薛浅芜阴晴不定的脸色变化,全落在了绣姑眼里。
“又怎么了?有什么不正常的吗?”绣姑关切询问。
薛浅芜狐疑地看看自己的小身子板,以可怜的口吻道:“你看我的发育是否正常?”
绣姑大不得解其意,上下左右认真打量了她一圈儿,皱眉说道:“除了瘦削一些,看着还算正常……”
“还算正常?”薛浅芜固执道:“‘还算正常’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就是比不正常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儿,对吗?退而求其次说之,就是不正常了?”
绣姑把手一摊,甚是无奈地道:“你若有意自贬,我还真帮你找不回自信……你莫不是逼我说好听话夸你啊,那个……”
绣姑咳了几声,模仿着薛浅芜吹大牛时的调儿说:“丐儿妹妹的身材,发育得完美至极,就算造物主亲自下凡审视,也寻不出半点儿瑕疵破绽来!纤细有度,苗条可爱,姗姗而来,落落而去,摇曳生姿,可谓人见人赞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旷世玲珑小尤物……不仅男子为之着迷,女子亦能为之羡慕;不仅生动了春天,而且清凉了夏天,兼而丰富了秋天,更跳跃燃烧了整个萧瑟冬天;不仅能震撼住平民百姓,亦能迷惑住才质俱佳的世家子……若问天下女子身材最黄金比例者,请君只看丐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