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谷正没主意,这时见赵太子过来了,如同得了救星,急道:“奴婢正犯愁呢!丐儿姑娘自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没吃一口饭!奴婢怎样磨破了嘴皮子都无济于事,太子赶紧去劝慰一下她吧!”
赵迁忙道:“她在哪儿?我去看看!”
如谷正想带太子过去看,忽然觉得不妥,丐儿姑娘在洗澡呢,怎能见太子。于是停住脚步,尴尬地道:“奴婢一心着急,竟然忘了,她正在洗澡呢。太子稍等一下,奴婢过去告知,让她快些出来。毕竟,从早上到现在,洗的会子也不小了,再泡下去,真怕耗出了什么毛病来。”
赵迁听了此言,身体轻微一颤,口中淡淡地道:“不必去叫她了。既然她的心情不好,就算我去开解,也起不到什么效果,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自己好好休息吧。”
“这……”如谷慌道:“太子不知道她的情况多严重!奴婢从没遇见过这情况!您要是就这样走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奴婢该怎么交代啊!再说,您与东方爷、丐儿姑娘关系一直不错,有您开解,丐儿姑娘说不定就好了呢!”
赵迁额头微汗,说道:“本太子会派个心腹来,一有什么情况,立即到前院来禀报。”
如谷看他步履沉重踱步而去,跟了上去,悄声问道:“太子知道东方爷什么时候能来么?那天不是还说要接丐儿姑娘出宫的吗,怎么现在还没来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子这话说得极为贴切……东方爷如果来就没事了……”
赵迁咳道:“东方弟……他有些别的事……可能这几天来不了……”
如谷听了,心灰半截,仍是不死心道:“太子见到东方爷了?能不能传个话儿,就说丐儿姑娘看着不怎么好,估计这几天难以熬下去。”
赵迁似在回避着东方爷这个话题,平淡稍微冷漠地道:“本太子会安排太医和丫鬟来侍奉。别的你不用管。”
如谷没法儿,就不做声了。闷头闷脑回到屋里,怏怏不乐,给薛浅芜续了新水,哀声求道:“姑娘,别折磨自己了。起来,给你拿来一件衣裳穿上,好吗?”
薛浅芜目光茫茫,垂头看着晃动的水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使劲儿搓着自己的肌肤。
如谷叹气连连,跺着脚道:“要不,我来给你搓吧?”
忽然听得外面有一些不熟悉的脚步声,如谷掩上了门,走出去看是怎样的情况。原来是太子派了一位侍卫、一名宫医、两个丫鬟来了。如谷接了他们,对那宫医笑道:“我那主子,倒没什么紧要毛病,就是忽然不大喜欢见人,还总把自己泡在浴桶里。不如您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不好了,奴婢再找人告知您。”
宫医摇摇头道:“太子说了,让我住在这干霖院,特意照顾你主子的身体。听你说的异常状况,大概是你主子心神不宁,想要在水的包围下,找到一种安定感觉。”
“是吧。”如谷也没多想什么,就给老宫医准备了住处,随后打发了侍卫去守门。在与小丫鬟闲话时问道:“你们见到东方爷了没?”
一个圆脸圆眼的丫鬟,稚声稚气地道:“今天还见,不过坐了一会儿又走了!”
“可听见他说什么了?”如谷急切问道。
那丫鬟回想道:“好像是东方爷说要来干霖院看看,太子说什么‘新娘子是不能见的’,然后东方爷就高兴地走了,好像还很不舍的样子,边走边道‘那就晚些,给她来个突然惊喜’……”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各自忙去吧,这儿有我照顾就够了。”如谷笑道。
两个丫鬟不清楚这儿住着什么人,更不了解此处主人脾性,但干霖院不是一处好地方,能有什么地位高贵的主子?心里并不大乐意来伺候,听如谷这样说,倒巴不得离得远些,也就暗自高兴着退下了。
如谷心情起伏澎湃,翻来覆去地忖思着,这谈话中的“她”,自然指丐儿姑娘了。听东方爷话中语气,满是宠溺爱意,还说给姑娘留着惊喜在后头,断然不像与她闹了矛盾。那她究竟是怎么了?
第一八一章念绝无言语,千古伤心人
连续三天,薛浅芜几乎都沐浴在水汽氤氲的大木桶里,不思饮食。因水雾朦胧的缘故,整张脸看起来虽然水嫩,但苍白得就像刚从海里打捞出来的鱼尸。如谷心急如焚,每隔半刻就要过去问一遍“想吃点什么吗”,薛浅芜皆沉默着摇摇头。期间太子也来干霖院了几次,听得如谷禀报情况,一语不发,表情黯沉,仿佛负载着不能面对之重。
如谷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一个劲儿催促道:“太子赶紧去宰相府把东方爷请来吧。只要他来了,一切也就好了!按照眼前的这情形,不吃不喝,拒绝就医,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过四五天啊!”
赵迁顿了很久,轻声说道:“你去给丐儿说,如果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冲着本太子来,我什么都能承受得起!让她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她若还是不肯出来,本太子就要进屋去看她了!”
如谷吓住,左右为难,最后跺了跺脚,急匆匆往屋里钻了去,几乎要哭出来,把这话一五一十对薛浅芜重述了。薛浅芜怔呆呆问道:“几天了?”
如谷想她问的是浴洗这件事儿,答道:“已经三天了!”
“也算把命清洗去了半条。”薛浅芜语气淡淡道:“把我的衣服拿来吧。另外你去告诉太子,让他走吧,就说我没事儿,别让他再来了。”
如谷有些踟蹰:“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太子也是一番好意,总不能拒绝了。”
薛浅芜冷笑了一声,寂寂不语。抬眼看向窗外,眼神如灰,带几分悲怆自言自语道:“东方爷好几天没来了。”
如谷忙劝解道:“东方爷或许有别的打算,在准备着给姑娘惊喜呢!”
薛浅芜自嘲道:“什么惊喜,不绝望就是万幸了。”
如谷听得糊涂,不知该怎么说,转身去卧室里拿衣服了。赵迁看到,以为薛浅芜仍固执地不肯出来,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薛浅芜洗澡的房间里走去。
薛浅芜骤然看见赵迁缓步而来的颀长身影,灰蒙蒙的眼眸里,织进了一丝惊诧并着无尽愤恨。她抖着音,声音仿佛不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你……快给我滚出去……”
“丐儿!”赵迁急痛地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纵有千错万错,你总不能为了我这个不值得的,来惩罚自己吧?”
薛浅芜一字一迸道:“我怎会为了你惩罚自己。我只是冷静下,下一刻出了这水桶,我什么都忘了。前尘往事,一场噩梦,全都冲洗尽了。”
赵迁喉头紧了紧,眼中有些湿润。说不出什么感觉,可能是舍不得,也可能是不甘,他着了魔似的,一步步向水桶走去。
薛浅芜无处可避,长久泡在水里而滋生的困乏,让她无丝毫的反抗之力。赵迁弯腰在水桶旁,揽过了丐儿的裸肩,眼里含着怜惜,细腻的温存的摩挲着。正巧如谷拿了衣服过来,当场“啊”了一声,衣服掉在地上,再也合不住嘴。
薛浅芜醒过来,拼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乱掐着,水花如暴雨般,打湿了赵迁的衣服。赵迁也不躲避,只转脸对如谷道:“下去。”
如谷满腔话也问不出口,一颗心揪得异常的难受,最终扭头去了,掩上了门。
剩下赵迁、拼命反抗的薛浅芜。因为恨意,因为羞耻,在这种场景中又被太子摸了身子的薛浅芜,再也难以冷静,又撕又抓拳打脚踢,最后木桶倒了,所有的水流了出来。薛浅芜瑟缩着肩膀,抱着双臂,蹲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恨。
赵迁心里千万种滋味掺杂着,他拾起如谷落在门口的衣服,看了一下,还尚未被漫流的水弄湿。他给薛浅芜披上了,然后轻轻抱起了她,往浴室相连着的一间寝房走去。
用一块大毛巾,把怀中的人儿抆干了,轻柔放在床上。薛浅芜的精气神儿在刚才的挣扎中已耗得无几了,只空洞洞睁着眼,心里涌着无穷无尽的烦恶,任赵太子挨着她的身体。
赵迁俯下身子,轻轻说道:“是上天给了我机会。以前我克制着自己,现在我要争取,既然有些事发生了,我怎么也不能轻易地放弃你。你是我的,我不想放你走……我不要放你走……”
薛浅芜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只用鄙夷的眼神,彰显着对太子的厌弃。
赵迁再道:“你试着接受我,我会对你非常好的。东方弟给你的一切,我都给得起你。”
细微的呕吐感,从薛浅芜无知觉无声息的胃里渗出,想吐,却连吐的力气都耗净了。
“我要让你一点点爱上我……”赵迁深情/欲醉地沦陷着,吻上她的嘴唇:“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薛浅芜僵如木偶,只想死了算了,可她目前,连死都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