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儿横眉,振振有词地辩解道:“怎么不好听了?你没听说过,孩子的名越贱,命就越贵、福气就越大吗?先说那些农家的孩子,起名叫狗儿赖疤野草的,就是希望孩子能够长得泼实健壮!再说那些光芒万丈为世人瞩目的,吕后的名字叫什么?雉!山鸡野鸡的意思!汉武帝的小名叫刘彘,‘彘’是猪的意思!比起这些,我给孩儿起名为‘犊’怎么了,小牛多可爱啊!牛是世界上最任劳任怨、踏实吃苦、奋发图强的动物,多让人钦佩啊!俯首甘为孺子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多划算啊!牛气冲天、九牛二虎,多励志昂扬啊!你怎么这般的不开窍呢,雅致就能当饭吃吗?!”
这一番话下来,赵迁已经傻了,半天愣着没回过神,最后凌乱如风中的麦穗,直点头不迭道:“好听好听!有理有理!就这样定下了!”
说完以后,又喃喃品咂了几遍道:“犊儿?犊儿?”也不管有没有消化得动,把手一拍,继续夸赞:“好名字!真真是好名字!”
听走廊里回荡着自己寂寥的声音,赵迁拍一把南宫峙礼道:“你觉得呢?”
南宫峙礼连连点头:“嗯……嗯!”
丐儿哼然一笑,问南宫峙礼道:“你嗯什么?我给孩儿起的名字叫做什么?”
南宫峙礼满脸通红,抓耳挠腮,想不出来,最后憋出:“牛儿!”
“牛二?你还二牛呢!”丐儿赏他了一记大大的白眼。
赵迁看神医惹她生了气,忙打小报告道:“不是牛儿,是犊儿!”
丐儿笨笨地扭过了身子,背对着两人道:“别串通了!”
小名终于定了。南宫峙礼正容,问赵迁道:“眼看距生产期只剩三个多月了,年关事情繁忙,大大小小的宫宴恐怕都应不过来,太子准备什么时候带她见皇上和皇后?”
赵迁怔了一下:“是啊,最近我也在考虑这件事。”
丐儿一听此言,紧张道:“不,不!我不走出书院!我不见人!”
赵迁对她笑道:“怎么能不见人呢?你不是嫌这书院太狭隘了吗,见了父皇之后,可以再给你扩建个宫殿!”
“不!”丐儿惊惧退后,差点撞上墙壁:“我不想走出这书院!”
赵迁吓了一跳,赶紧伸长手臂,揽在了她后背,不让她再退,好生哄劝道:“我听你的就是!我让父皇和母后来这儿看你,这样好吧?”
丐儿仍是摇头:“不……”
南宫峙礼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上却调笑道:“丑媳妇见公婆,她这是太紧张了。”
赵迁了然,笑道:“不怕。有我在呢。”
丐儿心中茫然无措,该怎么办?总不能怀着太子的孩儿,这辈子都不见公公吧。
丐儿头皮发麻,硬着舌头问出一句:“什么时候见……”
赵迁思量了一会儿,以咨询的语气与南宫峙礼商量道:“若是等下一月,丐儿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南宫峙礼稳声道:“下个月,天气更冷,怕是出不得门了。建议再早一些,也避免皇上、皇后来这儿的路上受风寒。”
赵迁算了算日子道:“那就安排在这月十八日吧。正好怀胎六个月零十天。”
南宫峙礼点头。丐儿不知如何应答,只好什么也不去想,用劲儿把一切烦恼都压下去。
第二五八章乳娘
赵迁走后,南宫峙礼对丐儿道:“我希望你能淡定些。”
“可是……”丐儿哆嗦着肩膀道:“赵渊会害我的孩儿吗?他能允许我把孩儿生下来吗?”
南宫峙礼皱眉问:“为什么不允许?”
丐儿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灵魂寄托在了老废后的形体里,融二为一,容颜返回年轻,变成了现今的模样,所以她与薛家千金有牵涉不清的渊源。皇上见了她这样子,会怎么样……她不敢想下去。
南宫峙礼看她欲言又止,宽慰她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忧什么。皇上就算心有疑忌,揣测你的身份,但如今只这么一个皇孙儿,他也舍不得置你的孩儿于死地。不然,太子恨死他了。”
“恨死他,你就如愿了对不对?这是要用我孩儿离间他们父子吗?”丐儿怔怔地道。
“你不要这样想。”南宫峙礼道:“我还没到拿你和你孩儿性命报仇的那一步。我相信赵渊那老贼,不会让你堕胎,他敢我就让他断子绝孙!”
丐儿看着南宫峙礼,迷惘道:“其实这个孩子本不该来的。有一瞬间,我甚至想把他打掉,因为他不是我与所爱男人而生的,而是一个阴谋孽胎!但他在我肚子里动的时候,我又感觉到莫名的欣喜和心软,想象着这是怎样一个奇异而鲜活的小生命。不管大人之间有怎样的纷争,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以利用他,但不要去害他性命,好么?”
南宫峙礼久久不语,从怀中取出了一根形似铁杵的巨大钢针来,一字字道:“我若害他性命,你就用这根钢针击入我天灵盖,我绝对不还手。”
“我相信你,你是爱这个孩子的。毕竟,他也耗费了你那么大的心血。”丐儿缓缓绽开一抹浅笑道。
南宫峙礼笑着道:“如果赵渊倾覆了,就扶植你的孩儿登皇位,那时你来佐政。不管是想要新年号也好,还是想给孩子重新起个姓氏也罢,都由你做主了!”
丐儿道:“我不想让我孩儿小小年龄就陷入血雨腥风的夺权斗争中。”
“有你这个娘亲,他不会吃亏的。”南宫峙礼唇角上扬:“更何况赵渊门衰祚薄、子嗣寡少。”
丐儿疲惫道:“我无心皇权,将来就算你赢了,我也会去找东方爷。这孩子是你千方百计保到最后的,自然由你掌管大政,你是贤王的血脉,这天下按理说是你们家的。”
南宫峙礼脸上现出寂寥之色:“就算赢了,你却走了,这种快乐又有什么意义,也就剩下大仇得报的快意了。”
丐儿道:“不说这些了。我还是把精神调整好,争取那天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见赵渊吧。”
“嗯。”南宫峙礼道:“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个事,出去一下。”
南宫峙礼的事何其多也。他不说的,她从来都不问。
第二天赵迁又来时,对丐儿说了一件颇离奇的事:公主所诞祉儿,一天到晚哭闹不休,本来就气弱,这一哭,时断时续,弱得都辨不出气息了,喂奶呛奶,喂羹吐羹。实在没有办法,就下了一纸诏书道:“谁能让祉儿止哭啼,赏黄金百两。”眼看就要断气,来了一位少妇,用母乳喂祉儿,祉儿不仅没再呛,还笑了出来。
丐儿纳罕道:“那少妇是哪里人士?”
赵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痕迹:“说来更巧,她是你认识的,坎平鞋庄的女庄主。
“绣姑姐姐?”丐儿大是讶异道:“她去宰相府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