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娘抹了眼泪,怔怔的问苏锦道:“公子爷是说要帮奴家姐妹寻找爹爹么?”
苏锦点头道:“那是当然,以前事情忙,对你们姐妹关心的不多,既有亲人在世,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也要去寻找;不过眼下且不急在这一时,我明日去问问三司大人,庐州新任知府是谁,看能否调出案子来重新查一查,不管人在不在世,名分清白总要先洗刷了再说。”
柔娘和浣娘对视一眼,盈盈拜倒给苏锦磕头,连声道谢。
苏锦赶紧扶起道:“应当做的事,又恁般多礼,我们都是一家子了,本该早日去办,是我苏锦对不住你们。”
王夫人笑道:“瞧瞧,我儿现在人情入理,真是长大了,这是娘给你记着,过不几天便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事多再忘了。”
苏锦道:“娘说的对,记得提醒提醒,也好多方打听。”
小穗儿在一旁已经撅嘴半天了,听了王夫人说要帮苏锦娶了这姐妹两当侧室的话,小穗儿没来由的心里烦躁;虽然也同情柔娘和浣娘的遭遇,但见到苏锦对她们好心里还是泛酸。
“老夫人,公子爷,饭菜都凉了,外边也起蚊子了,咱们还是进屋说话;这么好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弄得小婢心里都烦了。”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说给柔娘浣娘听得,柔娘何等聪明,如何听不出醋味来,忙上前揽着小穗儿的肩膀道:“对不住了穗儿妹妹,是姐姐不好,大喜日子说这些,来来,咱们一起开个家宴,庆祝公子爷高中会元,这可是全大宋省试第一名呢,千古留名的事儿呢。”
小穗儿就吃柔娘这一套,两句好话一说,顿时不满飞到九霄云外,笑道:“对啊,咱们今晚要开家宴,咱们还要喝酒,来个一醉方休;你们知道么?小婢从晏老爷府中讹了两坛杏花村酒出来,今晚正好开坛。”
苏锦哑然失笑道:“怎地是讹来的?说的这么难听。”
小穗儿笑道:“本来就是嘛,小婢正大光明的去要,那看酒窖的小桂子还不肯;于是小婢便在一旁偷偷看着他,结果他果然偷喝好酒,小婢当场现身抓他个正着,威胁他若是不给我两坛酒堵住我的嘴,便去告诉晏老爷去;嘻嘻,笑死小婢了。”
苏锦捏捏她的鼻子道:“结果自然是小桂子架不住你小穗儿大侠的讹诈,乖乖的将两坛美酒奉上,堵住您老的口,是么?”
小穗儿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苏锦哈哈笑道:“那今晚咱们就去喝这讹来的酒,听说讹来得酒特别香。”
小穗儿眨巴着眼道:“真的么?”
王夫人怜爱的一把揽过小穗儿道:“丫头,你别听你家公子爷胡说,你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小穗儿佯装一怒跺脚,苏锦早已笑着大步流星的进屋去了。
第六七八章殿试风云(上)
次日清晨,一队禁卫马军早早的就来到了苏宅门前,毕恭毕敬的在门口列队等候,待苏锦收拾妥当之后,护送着苏锦前往皇宫觐见皇上。
本科会试榜上有名者二百余人,皆需经过这最后一道关口,在殿试上,皇上将亲自出策问考题,众会试得中者当场作答,若是应对失据,或者是舞弊弄假者必过不了这最后一关;所以从根本上来说,省试高中并非万事大吉,而殿试才是最终的试金石。
本次殿试地点设立在大庆殿前的广场上,因人数众多,设在大庆殿中显得局促。
辰时正,朝钟响起,苏锦随同同科的二百三十二名省试得中者在内侍的引导下缓缓进入大殿中,苏锦欣慰的看到人群中有王安石和魏松鹤的身影,还有那个在解试便屈居自己身后的韩绛;王安石和魏松鹤也都看到了苏锦,由于此处非说话之地,彼此间只用眼神相互问候,苏锦百忙中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v’字,给王安石和魏松鹤打气。
赵祯微笑着坐在宝座上,看着鱼贯而入的学子们若有所思,这些都是大宋的未来栋梁,这些看着面孔稚嫩畏手畏脚的学子们,经过历练之后,或将成为将来朝廷赖以依靠的中流砥柱,谁知道呢?
除了苏锦之外,众学子都是第一次进皇宫见皇上,周围威严肃穆的气氛便已经压得他们透不过起来了,人一紧张身体便不协调,以至于好几名学子在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被袢倒,摔了个嘴啃泥;累得前后左右‘哎吆哎吆’倾倒了一大片。
内侍们对摔倒在地的学子们轻声呵斥,怪他们走路走走不好,众人赶紧爬起身来,有的人嘴巴鼻子磕碰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鲜血直流也不敢抆一抆。
杜衍站在班列中皱着眉头,当看到有人爬起身时屁股对着皇上的宝座,顿时忍不住喝道:“将那几个路都走不稳的人叉出殿外去,大庆殿这神圣之地,岂容失仪之人亵渎,取消其殿试资格。”
禁卫上前揪着那几个流鼻子嘴巴流血的学子便往外赶,众臣虽觉小题大做,但殿上却有规矩,杜衍此举也无可厚非,故而均闭口不语。
苏锦见那几名学子面如土色,知道这一叉出去,基本上前面所有的努力便白费了,估计出去不是投河便是上吊寻死了,看那几个学子面露哀恳之色,却又无法申辩,顿时爱管闲事的毛病又发作了,浑然忘了自己的目前也只是一名举子的身份,举手高声道:“且慢,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吓得一哆嗦,这是哪个举子胆子这么大,在这大殿之上也敢不经许可便高声放言。
“谁在高声喧哗?叉出去,还懂不懂规矩了?”杜衍喝道。
苏锦排众而出,拱手见礼道:“杜枢密息怒,在下苏锦。”
众官一看是苏锦,顿时头大,早该知道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赵祯心头大乐,果然是这小子,最爱管闲事的家伙,不过今日出头的时机显然不对,在众多新进举子面前,杜衍岂容他驳了自己的颜面,定然是要对他大加斥责了。
赵祯本来也想出言制止,殿上确有规矩,但也不用小题大做,赵祯刚刚亲政那会,也曾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在殿上定了诸多的规矩;曾有县令特招觐见之时放了个响屁,便被革职拿办;但现在赵祯早已对此不太在意,皇家的威严确实需要,但也不需矫枉过正,像今天这个时候,赵祯绝不会为了几个学子摔了跤便剥夺他们的殿试资格。
但此刻苏锦强自出头,赵祯到嘴边的赦免的话却又收了回去,他倒要看看苏锦有什么办法让杜衍收回成命。
果然杜衍皱眉道:“原来是你?你不好好呆在殿下等候参见,又跳出来作甚?今日可是殿试考场,莫忘了你的身份。”
苏锦拱手笑道:“杜枢密莫生气,在下只是想替这几位同年求个情罢了。”
杜衍冷笑道:“求情?走个路都走不稳当,又口鼻流血污了朝殿,有本就该撵出去,你求的什么情?”
苏锦道:“杜枢密,都不容易,何不通融一次,他们也非故意为之,十年寒窗苦读,经历数番科考方才能到此地步,您这一句话便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况且他们既能过关斩将来到殿试,必是饱学苦读之人,都是将来朝廷用的着的人,何苦如此呢?”
杜衍还没说话,夏竦在其身后小声嘀咕道:“苏锦倒是会做好人,这不是在说杜枢密不近人情不通情理么?”
杜衍本来还听苏锦说的有些道理,打算软一软,被夏竦这么一激顿时心头火起,喝道:“苏锦,休得胡言乱语,念你大小也是朝廷官员,快些归列,也不追究于你;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礼法岂可废?再来纠缠,连你一起叉出去。”
苏锦心头火苗腾地起来了,跟你好好说话你丫的非要找骂,原本就没打算鸟他,若非当着众学子的面,苏锦根本连向杜衍求情的想法都没有;现在倒好,给他颜色他开起了染坊。
“杜枢密,您这么说便不对了,您也是科举出身,其中苦楚也必然知晓,又何苦相煎何急?”
“相煎何急?”杜衍怒了,这等于是指鼻子在骂自己,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举子的面。
“你既说相煎何急,那便相煎何急罢。”杜衍咬牙喝道。
晏殊气的直跺脚,这个苏锦,怎么处处惹事,平白无故的强自出头,大殿上本来就有规矩,失礼失据之人便是要被轰出大殿,没打板子便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喜欢充大头鬼。
气归气,这时候还是要赶紧出来说话的,否则杜衍若是将苏锦也叉出去,岂不一切都白费了。
“这个……杜枢密,苏锦对殿上规矩不太懂,老夫求个情,给个面子如何?”晏殊转身对苏锦喝道:“苏会元,还不向杜枢密认个错归列么?殿试之时可不许你胡闹。”
苏锦抬头看看坐在宝座上的赵祯,见赵祯面无表情托腮端坐其上,像个木偶一般,眼见下边闹成一团居然也能沉得住气,心中一阵愤懑,拱手道:“三司大人,我有何错?他人十年努力,便因在大殿上摔了一跤便前功尽弃,在座的大人难道便无动于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