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端云怒道:“你是提醒我,你死了之后我也要毒发身死是么?你是想借此要挟我饶你一命是么?”
苏锦笑道:“为什么你每次都是一厢情愿的猜测,而且下的结论却都是错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根本就没有喂你什么毒丸,只是一颗泥丸而已,免得我死之后你胡乱吃解毒药丸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要知道药物也是有毒的,解毒的药物多半也是毒物,吃多了也会中毒。”
野利端云有些诧异,心中有些感动,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的死活与你有何关系?要你来操心我如何?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若以为你说这几句话便能逃得性命你就错了。”
苏锦笑道:“你的死活我当然操不上心,不过你若是因我而死,我泉下便不安心了,我既然注定要死,当然想死的舒心些。”
野利端云看着苏锦道:“你还有别的放不下的心事没?快些一并说了。”
苏锦叹息摇头道:“没了,确切的说是太多放不下的事,我不过随他去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离开了谁也照样的过日子,祝愿他们生活的都好吧。”
野利端云道:“这便是你们宋人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苏锦道:“算是吧,我一只以为我会慷慨的死在战场上,或者是何敌人的搏斗中,却没想到是这般死去。”
野利端云道:“你遗憾么?你想想我的两位伯父,想想这城里为你所牵连无辜死去的人吧,他们何尝没有遗憾?”
苏锦道:“对他们我只能说抱歉,但罪责不应该我来担,要怪的倒是你们夏国的皇上李元昊,若非他兴兵攻我大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去;你真该去战场上去看看,渭州攻城的战场上,尸体挨着尸体,鲜血流成了河,遍地的残肢断臂,你要是看了那样的情形,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来烧粮草了,这里或许有成百的人受牵连而死,但渭州前线因此便会有上万的人活下来,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野利端云看着苏锦郑重的表情心中颇为震动,此人的话中之意倒是为了制止这场死人无数的战争才来会州涉险,而且稍有常识之人都知道,带着十几个人去敌国重兵戒严之地干事必会九死一生,难道此人当真是为了救大多数人的性命而牺牲自我么?若真如此,此人可称得上是圣贤了。
“野利小姐请动手吧,虽然这几日我细细考虑了你两位伯父被袭之事,觉得其中疑点颇多,但我也不想多言了,时间会证明我的清白,当你知道错杀了我之后,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后悔。”苏锦叹息道。
野利端云可怜的智商已经彻底沦丧,她被苏锦搞得糊涂了,本来这件事明白着是苏锦下令所为,自己杀了他也是天经地义的报仇之举,但忽然之间怎么感觉到若是这一刀挥下去或许会错杀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好人呢。
“你……是说……我的两位伯父死的很有疑点?”野利端云迟疑的问道。
苏锦道:“不但有,而且很多。”
野利端云缓缓放下弯刀道:“你说说看。”
苏锦摇头道:“我不说,我说了你也不信,因为你早已先入为主认为我是杀你伯父的凶手了,我说的任何话你都会当做是狡辩之语。”
野利端云怒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姑奶奶这便砍了你的狗头。”
苏锦忙道:“莫激动,坐下坐下,明月儿姑娘给你家小姐沏杯茶来喝,我瞧你家小姐刚从外边回来,肯定口渴的很,火气也很大。”
野利端云被苏锦一提,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伸手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一口干了。
苏锦吓了一跳看着野利端云,野利端云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狗眼。”
苏锦指着杯子道:“那……那是我的杯子啊。”
野利端云吓了一跳,脸上微微一红道:“你的又如何?姑奶奶渴了,喝了你的茶不行么?”
苏锦忙道:“行行,小姐说行便行。”
野利端云道:“少废话,说说疑点。”
苏锦左右看看轻声道:“叫他们退下,这话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传出去了不得。”
野利端云皱眉道:“鬼鬼祟祟的样子,姑奶奶最见不得你们宋人这幅德行。”话虽如此还是屏退了众人。
苏锦亲自拿过茶杯来斟满两杯茶,端了一杯放在野利端云面前,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刚欲开口说话,野利端云忽然神色扭捏的掏出一方雪白喷香的丝巾来道:“抆一抆。”
苏锦愕然道:“我没汗。”
“叫你抆一抆便抆一抆,再废话姑奶奶切了你。”
苏锦大翻白眼,这妞儿简直是个母老虎,动辄便咬人,抆就抆吧;接过丝帕来唔在脸上一顿乱抆,一股香味沁入心脾,让苏锦心情大畅,唔……丝巾中似乎有一股少女的体味。
“抆嘴巴,谁让你抆脸了。”野利端云红脸斥道。
苏锦心道:“真***花样多,说话之前先抆嘴,这尼玛什么风俗。”雪白的丝巾抆过嘴唇,忽然发现上面居然有一抹红色。
“哎呀,我嘴巴流血了。”苏锦道。
“呸!那是……那是……杯子上的……”野利端云居然显出小儿女之态来。
苏锦往眼前的被子上一瞧,顿时明白过来,杯子上一个红红的嘴唇印,正是刚才野利端云喝茶时留下的,自己捧茶来喝的部位刚好便在那唇印上,结果嘴巴上沾了野利端云的口红,这一下就好像两人刚刚亲了嘴一般,香艳之极。
一时间两人无语,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暧昧,苏锦拿眼轻瞟野利端云,将野利端云眼望别处脸色微醺,嫩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晶莹的耳珠,雪白的脖颈,看的苏锦心中大动,这姑娘原来是个极美的女子,自己居然跟她打了好几天的交道还没发现这一点。
“不许乱看,再看姑奶奶砍了你。”野利端云感觉到苏锦目光的逡巡,伸手开始摸索桌上的弯刀。
苏锦吓了一跳,满腔邪思化为乌有,赶紧咳嗽一声正色道:“疑点颇多,我一条条的说,你若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可以问我。”
野利端云看着树荫外阳光下的花丛微微点了点头。
“两位大王是此次你们夏国大军中的左右军统领,他们的行踪动向应该是极为保密,在你看来,两位大王回会州的事情是每个人都知道呢,还是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呢?”
野利端云道:“岂会每个人都知道,自然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了,你们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们在我大夏军中安插有奸细不成?”
苏锦皱眉道:“你又来了,我们压根就不知道;我所说的疑点之一便是,两位大王在军中担任要职,又是攻城最急之时,为何会双双离开大营往回赶?这事于情理不合,难道你们族中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他们不得不回去处理不成?”
野利端云蹙着柳叶般的眉毛道:“没有啊,部落之中平静的很,你这一说倒是确实有些奇怪,大伯父和二伯父征战多年,从来都是仗不打完绝不离开战场,这一回为何会突然离开呢?”
苏锦道:“且放下这个疑点,我想问问,他们遇袭之时身边有多少人?”
野利端云道:“只有十几名亲卫。”
苏锦皱眉道:“这可算是第二个疑点了,如果两位大王受命离开,身边怎么也要带着千儿八百的卫队吧,怎么可能只带着十几个护卫?当真蹊跷的很。”
野利端云道:“是啊,确实很是奇怪,两位伯父都有一个一千人的精锐卫队,不在大军编制之内,这一回居然没跟着沿途护卫,这确实不合常理。”
苏锦道:“另外奇怪的是,袭击的地点在去往会州的路途之中,而渭州以北的地域尽在你们夏军的控制之下,这次我来会州都是千辛万苦翻越雪山来此;且不说我们得不到两位大王的行踪消息,便是有消息,也有行刺之心,也绝对过不了夏军大营的封锁,我们又没有长翅膀飞过来;所以若真有人袭击两位大王的话,必然是另有其人,而且我的猜测会让你很惊讶,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野利端云又不是没脑子,苏锦的一番分析愈发让她觉得疑点重重,她已经开始相信此事也许并非宋人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