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时,可以不分昼夜地品偿她的美好。他死后,她是他唯一专属的祭品,与他同棺而柩!
少顷,帝王缓缓抬起冷眸,寒声问,“沈越山呢,朕想问,他的命相?”
兰御谡之前将宁常安和沈越山的生辰八字都给义净推算过。义净疲倦地微微阖目,正在思索如何说时,察觉到帝王两道森森目光,忙打起精神,续道,“皇上,沈大人在南书房一呆就是十一年,里面的摆设,风水无一不与他相冲,常年所坐之位又是五鬼之位。就算沈大人是踩着祥云出生的人,也会掉落人间。”义净脸上淡然一笑,颇为自信点破,“若贫僧猜得不错,皇上曾请教高明吧!”
兰御谡冷然一笑不置与否,他原是不信这些鬼神,但当年被义净一语道出时,不得不信了五分。
继承大统后,他查阅了先帝留下帝王史记,尤其是有关义净的避六灾,所载册比后来应验的有些整整早了十年,这让他不得不信,天地间确实有人力不可能探及地神秘所在。
所以,他请了西凌的一个风水师,针对沈越山的生辰八字布下了南书房的大凶之格局,将他半囚其中。当年那布阵之人,说常人困于这样的五鬼之地,不过三年必殒命,谁知沈越山性情异于常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静心对待,竟撑了十一年之久。
“沈越山还有几年可活?”兰御谡直击要害。
“不好说,若是他的命局不曾被改变,只有两年半,确切说是说他过不了两年后的严冬,他会死于非命。如果命局被改,他还有五年的时光,死于灯枯油尽!”义净方才用了一夜的冥思,只能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但沈越山的命运他却瞧出了七八分。他的元神几乎被南书房那五鬼之地耗尽,身体已近破败!
“五年?”兰御谡双眸中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频频诡笑,他一天都等不得,一想到那两人逃出升天,隐在一个角落中卿卿我我,他恨不得挖地三尺,将他们揪出来,“告诉朕,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皇上,贫僧虽能善卜,但这天下太大,百姓之众,贫僧并非神仙,焉断出普通之人的下落。”义净苦笑,见兰御谡一脸寒霜,便道,“或许,皇上若能让被逆转的命运回归正轨,那皇上与娘娘之间的缘分就能再续,只要有缘分,上天就会安排两人见面!”
“大师,若此重生女当真是沈千染,那有可能为其逆天改命的便是朕的两个好儿子。”兰亭可能性很大,但兰锦也不能排除在外,必竟两人是同母兄妹。
“皇上的意思是?”义净神色一凛,心想,就算帝王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断言那个皇子可能是继承大统。
兰御谡竟象能猜到他的心思一样,仔细想了想,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算了,朕不知也罢!”当年,若非是义净轻易断言,也不会出现那一场宫变,以至皇家血脉流尽,他也差点死在江南。
如果这一次重蹈复辙,死的那可都是他的儿子!
突然,兰御谡有被蛇盯上的感觉,他阴侧侧一笑,“大师躲在方外十多年,这一次倒巧,朕一请,大师就立即出世为朕解忧?”
踌躇之间,义净略为苦笑开口,“那逆天改命的一局,所借的鸾凤之命很可能就是贫僧的俗家弟子,本是该鸾凤之命,却因命被改,很可能福源被占,反而有早夭之相!”
兰御谡眉峰一挑,“大师说的是赵家的幺女?”这话他倒是信了十分,永恩候的小女是他瞧中,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他将此女许配给了兰锦,按此推算,兰锦就是西凌的下一任帝王。
他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因为兰锦不负他所望!可同时,变得空荡,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已最心爱的儿子竟违背他的意愿逆天改命,间接成全了沈越山和宁常安!
“是!”
“看来大师此番也是另有所图!”
“不敢欺瞒皇上,贫僧也希望一切回到原轨。本不该在这世上的人,怎可夺她人之福贵得以复生?”
是,只要他让一切回到原轨,宁常安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们还有二十年的时光。
兰御谡很快地平复自已的心思,转首看到窗纱外清浅的晨光,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只见天空落雨,敲打在青石台阶上。水声清幽,水滴破碎如雪珠,点点滴滴如开出一朵朵细细的水莲花,他微微蹙眉,不禁转首问,“这一场雨是福还是灾?”
义净睁开眼,复闭上,轻轻道,“无福无灾,皇上请放宽心!”
“天亮了,大师就留在宫里与朕一同用素斋。朕在偏殿之中僻处一方静地,大师可安心修行!”
“谢皇上圣恩!”义净起身,朝帝王微一躬身。
“先别谢,把你的本事拿出来,朕与你当年的宿怨就当是一笔勾消!”帝王负袖前行,义净在身后谨笑,“皇上,贫僧避了二十多年的了,皇上这口气还没出完!贫僧真是该死!”
兰御谡不语,其实这些年,他倒真没多大计较。如果,没有那一场变化,他不会遇上宁常安。
否则,他若想追究,义净想避世能避得开?他再大的本事,在他帝王眼里,也不过是势单力薄的和尚,在皇权面前依然只是个蝼蚁。
御膳房很快的摆上一桌的素斋,一道道菜拼出龙、凤、鹤、龟等吉祥之物,色泽五彩缤纷,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
扶香站在帝王的身侧,目不斜视,很熟练的为帝王布菜。
兰御谡胃口一般,每一道只浅尝一口。义净因为一夜冥思,也没什么胃口,只粗粗挑了几样喜爱的吃。
他虽是僧侣出生,但二十多年前,他因受先帝爷的赏识,游走于京城仕绅之间,吃穿用度丝毫不比一品大员差。可因为得罪了兰御谡,只能退击乡野避祸,如今,他推算出自已的背运已尽,是时候出世了,所以,在接到兰御谡的圣旨时,马上入宫晋觐帝王。
赵公公眼劲强,一看到有些菜凉了,马上命人撤去,重新摆上新式的菜。
扶香一直低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兰御谡有脸色,她感到兰御谡今日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的极品九花酿,端到帝王身前,轻轻道,“皇上,今儿又下雨了,这九花酿有去湿的功效,皇上是否要小饮一杯。”
兰御谡看了一眼正坐对面的义净,手指轻弹着红木桌面,淡淡道,“这是三十年的九花酿,赏给大师尝一尝!”
扶香心跳漏了一拍,心想,义净不是高僧么?怎么不禁酒?
义净听了,脸上露出微微的诧异,酒在僧侣中是严戒,他格守好名声,所以,知道他犯酒戒的人屈指可数。
他也不再避嫌,朗声笑道,“想不到此生还能重新回味九花酿,多谢皇上圣恩!”这酒当年他也曾托了先帝的洪福口过一次,到现在记忆犹深。
扶香脸上平静,心却惊涛骇浪。她是略听过义净的大名,今日皇上请宴,她不敢在菜中下药,只能在酒中,只是一赌这和尚有酒戒。
秦之遥曾再三提醒,初时给帝王用这药时要连服七日,一日都不能停,若停了一日,那第二日开始,又得重新连服七日。这一阵,帝王心情不佳,常常没有胃口,她好不容易顺利下了五天了。
她害怕极了,若让义净喝出酒被动了手脚,那她焉有命在?
可现在,她连退一步的余地也没有,只能端着酒,含着恭恭敬敬的笑缓缓走向义净。
就在一步间,福至心灵般,她故意被自已的裙裾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酒壶整个倾倒了出来,杯子掉在青玉石板上碎成了几瓣。
“怎么如此不小心!”赵公公吓得神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