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得到暗卫发来的传报时,他正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如何处置江南振灾中出现的地方官员盘剥的案件。他连一句交代的时间也没有,就象箭矢般掠出金殿之外,甚至没有招唤坐骑,就这样,以惊世骇俗的轻功直接冲出皇宫,不到半柱香时,他就找到了沈千染最后消失的地点。
帝王一身明黄朝服赫然驾临街头,引起人群的一阵阵骚动,随后来的禁卫军很快就清场。
卫扬见高漠独自跪在艳阳下,就知道大势不妙,几步掠到高漠的身边,揪了他起来,冷然问,“人呢?”高漠竟会把人追丢?这种结果他几乎感到难以置信,沈千染的身边设了两层的暗卫,放眼整个西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兰亭一动不动,泼了墨的瞳仁直直盯着远方的空气,静寂极久终于冷漠地开口,“拿京城的布防图!”
兰亭征下东源客栈为暂时的议政之所,四张方桌连在一处,桌上摆了一张巨大的京城布防图。
在京城的四个城门,除了北门直通往五岭山刑检司大狱外,其它的三个城门都通往外郡。南门和东门都有因为能直通朗家厝,所以一直有重兵把守,而西门仅设一支不到两万人的西营,防守最薄弱。
兰亭即刻调令,拨一万的禁卫宫赴西门,严防城门进出。
而对东和南两个门,除了城门设重防外,还在朗家厝渡口设了三处盘察,以防凤南天的人走水道。
想顺进入河道除了东门和南门的官道外,还有一道天险可以直达朗家厝,那就是京陵山脉。当初沈逸辰就是通过京陵山脉避过兰御谡人的眼线到达朗家厝。
但凡稍了解行军的,都知道京陵山脉地势复杂,通道狭窄,无法大兵马行军,所以凤南天如果想带沈千染离开京城,最大的可能就是抄这条山道走。
他迅速将暗卫分成四队人马,一队从东开拨进京陵山脉,另一队从南门开拨进入京陵山脉搜寻。另一部人马快马加鞭从朗家厝那阻击,两边夹围。
这一举措仅仅是预防凤南天突然带着沈千染离开。
最后另一队是弩弓队,随兰亭在城内搜寻。
同时,将所有暗卫营的猎鹰放出,盘绕在城内,寻找线索。
“皇上,大皇子求见!”禁卫军禀告,尚未得到帝王首肯,兰天赐便由水月抱了进来。
兰天赐落地后,瞧了瞧大厅上的众人,精致的小脸上呈现一抹凝重神色,奶声奶声地开了口,“全部退下!”
孩童语声里带着矛盾的成人气势,把整个大堂中的暗卫震住,如天外传来的苍茫回响,一下子震碎了百年无纹的空谷深潭,激起了波澜壮阔的浪花——众暗卫屏了屏息,面面相觑!
暗卫虽慑于兰天赐的气势,但他们只听令于兰亭,所以,仍然一动不动站着。
兰亭裂了一下嘴角,未见笑容,拂手让众人退下。兰天赐挪着小脚步走到兰亭身边,两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跳了一下,方坐了上去,晃着悬空的两条腿,歪着小脑袋,琉璃眸睨了一眼兰亭,声音是不符年纪的冷硬,“不必找了,或许这是好事!”
“赐儿,直接说重点,父皇没时间听你废话!”兰亭面容如冰晶雕塑,连一眼都吝啬给兰天赐,依然俯着腰专注地看着桌面上地图,他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五指直敲桌面示意兰天赐不要干扰他,冷冷地斥责,“如果你不能解决问题,就回宫给你母后守莲花灯,不要在这防碍父皇找你母后!”如果不是兰天赐提供了明显的错误信息,他怎么会让沈千染给凤南天劫走。
一想到自已深爱的女人此时很可能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兰亭就有一种狂力的暴燥,想撕碎整个京城!
兰天赐习惯性地掀了掀小眉头,面色不改,琉璃目光不满地落在兰亭的脸上,冷哼,“要不是你惹的烂桃花,在娘亲面前胡言乱语,娘亲怎么会没事跑出宫?明知道娘亲的身体状况,你还不阻止,现在她给凤南天给掳了,你才来着急!”
兰亭气结,他真是感概要下六月雪了,他何曾惹过烂桃花?活了二十三个年头,除了沈千染,别的女人他连正眼都没瞧过,要说最出格的也仅仅是申柔佳,可那个能算桃花?
有关是否他惹了桃花债,兰亭连辩解也懒得说一句,只能平静道,“你母后心思那么重,让她呆在宫里只会胡思乱想,出来走走宽宽心对她更好!”
兰天赐晃了晃两只小短腿,不阴不阳地添了句,“是,这一宽,就宽没了!”
兰亭本已在濒临火山爆发的边缘,此时被兰天赐一句一句堵得,直感到自已的喉咙都要冒出烟来,突然伸出手叉住小家伙的腋下将他一提,高高地举了起来。
可怜的小家伙瞬时满脸激红,璃琉眸象要喷出两团火般盯着兰亭,他觉得自已就跟一只毫无反抗力量的小雀儿被提得高高,要是他真是三岁的孩童,他一定很开心当成一场好玩的游戏,可他不是,他的心里已是成年人了,他用力挣着,可显然兰亭并不准备放他下来,连声质问,“你不是说凤南天决不会动妇人的心思么?你说你和他是双生子,他就算放个屁,你也知道是香还是臭!现在,你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兰天赐挣扎未果,双手又不够长,否则他必定把兰亭的脸狠狠抓上一把,他觉得自已够倒霉,怎么活来活去,都是三岁孩童。
最后,他伸出一只脚照着兰亭的胸口就踢了过去,没好气地骂,“你给老子放手,要不然老子踢扁你!”
“你在你父皇面前自称老子,你活腻了!”兰亭单手一转,就把小家伙象提着一只小鸡般搁在了桌子上,照着他的屁股,“啪”地一声打了一去,“你今天最好给父皇一个好的解释,要不然,我就把你给扔到暗卫营!”
夏天的袍子很薄,这一巴掌下去打得噼叭脆响,小家伙满脸羞红,心中连连暗咒,可比体力,他一个三岁的孩童怎么能比得上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呢?最后,咬咬牙,只能妥协,气咻咻地仰着小脑袋吼,“他就是掳了娘亲也不会碰娘亲一下的。没人会拿自已三十年的修为去冒险!”
兰天赐等兰亭放开他后,气呼呼地盘腿坐在桌上,告诉兰亭,凤南天的血异于常人,可以开启秘术,但有两忌,一是忌处子之血,二是忌沾过男子精血的少妇之躯。
所以,历代的南皓的君王多数是年轻时生儿育女,有了子嗣后,就开始修心养性练秘术,并不沾女性。
可到了凤南天这里,他硬生生的想出了一个法子,用玉势破处女之身,而后养好后方由凤南天宠幸。一旦宠幸后就囚禁在南皓国的后宫之中,多数这些女人他都不会再碰,除非是让他特别上心的。
所以,兰天赐才敢打包票,凤南天不会对沈千染动了这心思,更别提他竟敢直接在兰亭的眼皮底下掳人。
兰亭坐下,与小家伙平视着,抿了下嘴角,冷漠地问,“三十年?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只十八岁?”难怪说话的口气总是阴阳怪气!
“你以为人一死就能马上入轮回?”兰天赐没好气地撇了撇嫣红的小嘴,“如果我没死,现在是三十八了。王爷就放心吧,娘亲在他手上不但没事,反而元神不会再衰退,现在关健是要如何让凤南天心甘情愿地让娘亲回到过去。”
兰亭暗骂自已胡涂,他也是被兰天赐气坏了,这时候真不该和他较劲,应尽快想出办法来找沈千染。他的气息沉了沉,声音放柔,“你有办法?”
兰天赐的摇摇首,懒洋洋地解释道,“不是办法,而是如果我没猜错,凤南天肯定是瞧上娘亲了,要不然,他不会在西凌的地界上公然挑战一国皇帝。所以,我认为他可能会听从赵十七的建议,让时光回到过去,只是这时间很可能是在娘亲十四岁遇到你前还是花黄闺女的时候,到时凤南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沈家带走娘亲。如果这一切给他弄成功了,到时,我就不知道在哪里了!”兰天赐说到这时,纠结地抓了抓头,小眉头皱得深深的,自言自语地叹,“到时候,要是娘亲跟了凤南天,那我岂不是有可能做凤南天这厮的儿子?”他和凤南天虽是双生,可两个人命运却截然不同。凤南天继承了大统,活到了现在。而他却因为修习了秘术,十八岁就死去,死前他因为泄露太多的天机,已是老叟之身。
“你给我闭嘴!”兰亭两手狠狠扣住兰天赐的小手臂,瞳幽冷得骇人,“赐儿,父皇没有一点心情来听你说这些。眼下,先找到你的娘亲才是最关健!”兰亭心虽烦燥,但他也知道,兰天赐说的这种事发生的机率极高。
如果凤南天启动秘术让时光回到沈千染重生前的十四岁那一年,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会被彻底改变!
而兰天赐的天眼只有一个,所以,他和沈千染只有一个人能带着记忆回到过去。
如果是他拥有天眼,他自然会去寻她,可沈千染那时候对给她下毒的珍妃一定是恨之入骨,岂能轻易接受他?到时候,凤南天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大恩人,救她于水火,凤南天不仅是一国的帝王,外形亦是极受女子亲赖,饶是他如此自信的人,也感到自已无一胜算。
如果天眼给了沈千染呢?那时,两人没有任何关系,以他当年对女子的抗拒,若沈千染来找他,把两人之间的宿缘告诉他,只怕他会把她当成一条抹布般扔出去,死活不论!
不,不行,这还不是最关健,眼下最让他心急如焚的是他的沈千染在凤南天这个大*的手中。
兰亭脸上呈现心痛难抑之情,声音斩钉截铁,“还有,无论如何,父皇不会让你母后呆在他的身边,既使他不敢碰你娘亲,也不保证他不会……”猥亵这两个字活生生被兰亭咽下,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现在有多焦燥。
“你放心吧,娘亲是那么好让人猥亵?”兰天赐凉凉地凑了一句,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故意让兰亭更加狂燥,“除非是凤南天真不要他的修为了。不过,儿臣觉得不大可能,凤南天的修为一旦破了,先不说别的,就单指他的容貌就会褪变到三十八的年纪,他肯定担心娘亲瞧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