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霜早已经死了,母皇也已”这个姓氏的人,只怕相父也之时唤着的“波苏”是不是对沈重霜的昵称,一切都已是无从考证,也没有考证的必要了。
不知为什么,石将离只觉得宋泓弛言语中的“陛下”与“臣”,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由在心中苦笑一记。其实,自己也明白,那些期望是多么的可望不可及,唯有微微颔首,近乎敷衍地应道:“一切都依相父的意思办罢。”
这话听起来虽然颇有息事宁人的讨好意味,但宋泓弛也不介意,只是抬眼再看了看沈知寒,还不待石将离说要走,便就率先开口挽留:“难得陛下亲临相王府,臣斗胆,请陛下同凤君一道用毕晚膳再回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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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王府的厨子比内廷的御厨更了解石将离在口味方面的偏好。
或者说,内廷的御厨了解的是沈知寒的口味偏好。
早前,石将离喜欢酸酸甜甜的菜肴和糕饼,宋泓弛便到民间寻觅精于此道的厨子,安排其入内廷做御厨,只为讨她喜欢。只是,自她从墨兰冢回来之后,她就舍了自己在食物方面的癖好,刻意地习惯在墨兰冢食用的那些淡而无味的养生菜肴,就连御厨也换上了另一批。
只是,她却一直不知道,宋泓弛悄悄地将那几个被撤换的厨子养在了相王府中。
这些年来,她也曾同宋泓弛一道用过膳,可却次次都是在内廷之中,一个高高在上,一个静静在下,隔着君王与臣子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早已经没有了幼时她赖在他膝盖上撒娇的亲昵。
其实,鲜少有人知道,她虽然出生在内廷,可五岁之前却一直跟随宋泓弛生活在相王府。而她的母皇石艳妆在驾崩之前,也不过逢年过节才见一见她,叙一叙所谓的天伦。细细较真起来,除了那立储仪式,石艳妆竟是从来没有抱过她。
在她的记忆中,从小,是相父抱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教她说话穿衣,教她读书习字,对她算得上是疼爱有加,有求必应,唯一的冲突,便是源于“沈知寒”这个名字……
尝了一口碗中的红豆膳粥,发现那淡淡的甜味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她才恍然抬起头看了看静默不语的宋泓弛,发现他本就清隽的容颜的更行消瘦,两鬓竟是隐隐透出些微霜,就连额角也被篆刻上了沧桑的痕迹。
她的相父,原来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苍老了。
其实,她没想过要这般忤逆的,不过是――
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随着那红豆膳粥的甜味一起席卷而来,她搁下了手里的碗,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说不出口,只是面无表情地望向沈知寒:“暑气太重,朕有些受不住……”
话的半截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的意图何在,在场的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沈知寒没有说话,而拿着筷子却没怎么夹菜的宋泓弛倒是开了口:“臣早前奏请陛下前往陪都避暑,可是陛下却担心朝务――”他明明知道石将离宁愿冒着酷暑也不肯前往陪都避暑的目的时为了要见南蛮大祭司,可此刻却并不明说,只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略微顿了一顿,他思忖了一下,建议道:“今年实在太过炎热,依臣之见,陛下不如偕同凤君一起前往西山别宫消暑罢。”
“朕也正有此意。”石将离有些冷淡地附和了这个建议。
那一瞬,似乎没有沈知寒发表意见的余地,可沈知寒却是无比清晰地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他们各自心怀思虑。
尔后,和上一次回宫偷偷摸摸乘那不起眼的马车全然不同,这一次,匆匆而来的帝辇停在相王府外,造成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而沈知寒坐在轮椅上,被相王宋泓弛亲自推着,一路送到相王府门口,再由大内影卫亲自抬着上了帝辇,与石将离携手共乘,这样的气派,
当朝也仅此一例。
如此情景,怎么看都是一副夫妻恩爱君臣和睦的场景,一旁围观的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小道八卦一传十,十传百,女帝与凤君不合的传言不攻自破。
只是,当那帝辇沿着长街缓缓没入夜色之中,却没有人看到宋泓弛眉宇间的寥落与苦涩,也没有人知道,他回到厅堂里,一个人默默面对着那满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一坐便坐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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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辇之上,沈知寒估摸着石将离或许会开口问些什么,可石将离却是一直保持沉默,像是真的受不住暑气,就连神情也有些恹恹的。半路上,她掀其帝辇,命人先一步会内廷好好准备,入了宫门之后,她竟然下令将帝辇直接抬到流沁阁去,只道要与凤君共浴。
当“共浴”二字一入耳,沈知寒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连颈后的汗毛也不觉竖起来了!
这疯婆子,果然又打算要用什么刁钻刻薄的法子迁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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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上一次在这流沁阁沐浴消暑却被思云卿那妖孽搅得气闷不已,兴致全无,这一次,石将离可就谨慎多了。
除了叮嘱捧墨加强流沁阁周遭的守卫,她更是想出了与“傅景玉”共浴的法子,以防着那防不胜防的思云卿。
不管怎么说,这“傅景玉”知道破解摄魂术的方法,有没有效,试一试就知道了。再者,说那思云卿防不胜防,一点也不夸张。
她这几日与“傅景玉”分房而卧,可那思云卿就像是阴魂不散一般,总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寝居之处,故意留下点类似于耀武扬威的痕迹,以示自己到此一游,着实令她感觉到不安。虽然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命捧墨睡在塌下陪伴,可心里还是笼罩着一层阴影,毕竟,当初思云卿潜入内廷,就连捧墨也未曾觉察,细细想来,若那思云卿不是有求于自己,只怕,要取她的性命着实是轻而易举!
入了流沁阁之后,她在宫娥的服侍之下解着常服,待得只剩贴身的里衣,扭过头去,却见沈知寒面色漠然地坐在轮椅上,仍旧是穿戴整齐,那负责服侍的两个内侍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原本心情有些烦闷,可不知为何,她见到他那正襟危坐的模样,突然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这么大热的天,凤君能耐得住么?”她接过宫娥手中拧好的帕子,抆了抆自己的脸,又上前故意亲昵地拭了拭沈知寒那一点汗也没有的额角,轻柔地语调暗藏着诡谲。
不过,说来也怪,她这位凤君,即便是最热的大晌午,靠近了也丝毫嗅不到他身上的汗味,也不知,这是不是所谓的“冰肌玉骨清无汗”?!
本以为只有沈知寒才有这种本事,却不料,这傅景玉竟也一样?
难得石将离这么好脾气地拿热脸贴过去,果不其然,她那凤君半点也不领情,只冷冷地应了声“心静自然凉”,便就微微扭头,似乎是不怎么乐意她拿使过的帕子抆自己的额角。
石将离挑起半边眉头,凑到他的耳边轻道:“凤君可是羞于与朕共浴?”
沈知寒瞥了她一眼,也不搭腔,可心里却暗暗补充道――
岂止是羞于,简直是耻于!
“凤君面皮真薄。”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撇了撇嘴,甚为随性地一笑,言语之中毫不掩饰那调侃的意味:“凤君却也不想想,你身上的各处,朕还有哪里没有摸过?既然都已经摸过了,看看又何妨?!”
她这话说得轻佻而随意,尤其是那意味深长的“摸”字,入了沈知寒的耳,自然又是另一番不可言喻的滋味,不免随之想起她那一晚的放肆举动,面色一沉,心中的戒备也更是增强了一分。
“罢了!凤君不愿与朕共浴,朕也不勉强。”懒得再这般扭扭捏捏下去,她摒退了随侍的内侍与宫娥,径自除了身上剩余的单衣,当着沈知寒的面就这么身无寸缕地步入那冷泉的水池之中。
沈知寒只以为她是想借着这机会又怎生羞辱他,却没料到她竟是真的打算要沐浴,且还不避讳到了如此地步,眼见那若凝脂一般的躯体展现在眼前,立刻便目瞪口呆!
扭头回避已是来不及,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他颇有些局促,脸竟是微微透出了些可疑的红晕,似是羞涩。
石将离坐在那水中,任凭那水中的凉意一丝一丝深处骨髓深处。她掬起水轻轻拍打脸颊,见他颊上霞染般的绯红,甚是惊奇。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前她当着他的面掀起裙摆,他就曾扭头避嫌,当时倒也没在意,可眼下看来,那竟是害羞么?
如此一来,她到更觉得奇了。
犹记得初遇“傅景玉”之时,他行侠仗义之后,便与自东瀛游历而归的友人在茶肆之内畅谈东瀛男女共浴的奇俗,言辞豪爽,不拘小节,可如今却怎么――
若说有的表情神色可以伪装,可是,人的天性却是装不来的。就如同硬要一个良家妇女装作娼门女子,纵使再如何衣不蔽身,玉体横陈,可那眼角眉梢透出来的纯净与羞涩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而这“傅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