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相较于石将离这么番意态悠闲询问,捧墨神情如既往平静,只是眼眸黯了黯,便更显得那双黑眸如同墨染般,深不见底。他迟疑了瞬,看了眼在旁边沉默不言沈知寒,眼眸中闪过丝难以琢磨复杂神色,低头掩住眼底漩涡,这才极简洁地道出心照不宣事态发展——
“切俱是按照陛下预料发展,陛下大可放心。”
那瞬,沈知寒本就疑惑心顿时豁然开朗。
难怪他直觉得不解,即便深陷囹圄,可石将离言行举止不见点慌乱,这,只怕是又次在拿自己下套!
这个女人,难道就真不怕死么?
次又次,还真是不将自己那条命放在眼里呵!自己当初救了这条命,可不是任由拿来这般糟蹋!
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帝,旦有个什么万,这大夏江山将会面临怎样大乱?
这切,宋泓弛究竟知不知情?
若上次拿自身下套是为了沈知寒,那么,这次,又是为了谁?
……
即便心中有着无数疑问,即便心中有着淡淡愠怒,即便在猜测这次所为之人时心底还有着他不愿意承认酸涩,但沈知寒明白,此处到底是思云卿地方,现下里,他还是静观其变为妙。若捧墨能将安全带走,自是最好,若是有什么变数,他再施以援手,强于过早暴露,处于被动。
对于捧墨这样回答,石将离似乎很满意。“那好。”微微颔首,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只轻轻挥了挥手:“回去吧。”
“陛下!?”这下,不只是捧墨目瞪口呆,就连沈知寒也愣住了。
即便这是在拿自己下套,也总该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罢?捧墨要带走,却为何要拒绝?
见眼前两个男子俱是愣,石将离自己也随之愣了愣,回过神之后,眨了眨眼,淡淡促狭在笑容间游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话给说得颇不正经:“朕难得清闲几日,在此处有吃有住,还有凤君陪伴,倒没什么不好。”
这下,捧墨急了!
“陛下可是疑心捧墨背叛了您,所以不肯跟着捧墨离开?”他凛起眉,步步走近,黝黑如夜瞳中倒映着影子,个字个字缓缓地从唇缝里挤出,咬得极重。
“捧墨,不是朕不愿意跟走——”见捧墨已是沉不住气了,石将离淡淡地扫了眼沈知寒,垂下头,似笑非笑:“而是,朕若就这么跟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凤君该要如何是好?他如何向思云卿交代?”
故意咬重了“大摇大摆”这个词,那担忧言辞半真半假,怎么听来都是个绝妙讽刺。
对此,沈知寒蹙眉不应,捧墨则是被这不着边际话给激得几乎气结!
果然是早就知道这“傅景玉”居心叵测了!如今,“傅景玉”或许是知道那路家父子尚在们手中,行事有所顾忌,所以才不至于出声,暴露他潜入。
其实,那日思云卿拦路半道,胸有成竹,石将离也似乎并不意外,他便就疑心石将离早有计划了。可惜,他那时并不知悉内情,本寻思着将计就计试探番,不想,却是试探出了“傅景玉”倒戈相向。以敌二,他惟恐只身硬拼难以力敌,又不知石将离究竟目何在,这才不得不虚与委蛇,借故脱身。待得将切告知了相王宋泓弛,他才将那内情知半解了几分。
韩歆也真实身份,早已知晓,西凉王阴毒诡计,早有防范,将计就计,诱敌深入,思云卿来无影去无踪,自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已是设好了陷阱静候。
直以来,似乎切矛盾都源于“让沈知寒起死回生”,可是,这却并不是计谋开始。整整五年,明知韩歆也来历不明,却用极好耐心静静地织网,与那些现身或者未曾现身人玩着场扑朔迷离游戏。
他至今猜不透目何在!
“陛下难不成要向思云卿番交代之后,才肯离开?”咬牙切齿地,他逼视着,心头不由涌上阵怒意,气得发抖,向平静声音在那刻也全然变了调。
石将离但笑不语。
须臾之后,外头似乎有了杂乱喧响和刀剑碰撞声音,这才望向捧墨,镇定而言简意赅:“影卫们应该已经成功地救走小菲了,捧墨,立刻赶上他们,快马加鞭,务必把公主安全带回大夏。”
是,这次,之所以拿自己下套,是因为石瑕菲落入了思云卿手里。这事,相父其实早已知情,不过,相父素来是不怎么在乎小菲死活,如今局势未明,自然更不会因此被胁迫。而自得了这消息伊始,便也直佯装不在乎,继而番苦心设计,不惜拿自己做饵,否则,又怎能探得到思云卿将石瑕菲藏在何处?
就如相父说那般,若也不在乎小菲,那么,这世上,还有谁在乎小菲死活?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思云卿自然将大部分人力转而看守,生怕有人前来营救,相反,对石瑕菲看守就薄弱得多了!毕竟,在思云卿眼里,石将离作为筹码分量可是远远大于其他人!
而现在,还不能走,因为,还有个疑问未曾解开——
“陛下,捧墨身为端木家嫡长子,按照重霜公子吩咐,终身侍奉大夏女帝!”见不肯离开,捧墨单膝跪地,固执地摇头:“既然陛下不肯离开,那么,捧墨便就留下,誓死看护陛下周全!”
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少年,石将离自然清楚他脾性,只能频频摇头,不得不严肃而正色地开口:“捧墨,既然说只侍奉大夏女帝,那么,朕如今便以女帝身份下令——”
捧墨仰起头来看,淡淡句言语便就打断了:“陛下,不要逼!”那瞬,他眼中射出如同兽般野性难驯光芒,与平素判若两人。
石将离不为所动,那瞬,不若个女子,眼眸中所有娇柔在瞬间便都化作了刚硬。继续往下,口气道出自己早已作下安排:“若能护得月央公主安全,重霜公子当年与祖父约定便就笔勾销。”
这话带来震慑自然是极大。
“陛下——?!”捧墨迟疑地唤了声,说话时候,嘴唇抖抖擞擞,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您,莫不是……在消遣捧墨?!”迟疑地,结结巴巴,那话尾在嘴里绕了无数个圈,终于顺利地脱口而出。
他就连做梦也希望得到这句承诺,从此摆脱所有桎梏,回到北夷,承继那些他自己应该得到切。甚至于,他不是没有想过,旦石将离死了,他也或许就能解脱了——只是,他却没想到这结局是在如此时刻——
看着他呆滞到不可置信模样,石将离微微笑了笑。“朕早已在水榭寝殿密室里留了封亲笔所书密函。”垂下眼,语调徐缓,口吻轻柔,却隐瞒了更多实情:“只要安全带公主回去想相王复命,将此事告知,相王看了密函,自会将送回北夷。从此,就自由了。”
其实,留在那密室里,并不只有密函,还有传世玺与遗诏。这次,说破釜沉舟也罢,说是奋不顾身也罢,只想求证心中那个疑问——
“陛下……”这样两难选择之下,捧墨似乎很有些为难。只听得那喧闹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眯眼咬牙,像是终于做出了选择,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这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着力道太大,额头磕在地上便就磕破了皮,那痛觉却远不如此刻心底伤口来得这么绞心绞肺,竟然将眼泪也催逼了出来。他将头贴着地,不敢抬起来,怕被窥见这狼狈模样,终于抬起头,他哽咽着挤出四个涕不成声字。
“陛下,保重!”
尔后,他跃出了窗外,几乎是在同时,那抢在前头赶来查看人已是脚踢开了房门。
那人似乎跟在思云卿身边也有些年岁了,虽然明知思云卿与沈知寒关系,却并没有太将沈知寒放在眼里,眼下见屋内该在人都在,不该在人也没有半个影子,自然是愣了愣。
“司命堂人难道连这点教养也没有,不知进门须得要先敲门么?”那瞬,也不知沈知寒哪里来气,居然把操起桌案上茶水,滴不剩,全都泼到了那人脸上,那动作气呵成,堪称无懈可击!
冰凉茶水泼在脸上,那人脸色自然如同被扇了耳光般难看。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水渍,又悻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茶水,他狠狠地瞪了沈知寒眼,这才关上门,命人守住门口,前去向思云卿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