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着扑到沈知寒怀中去时,石将离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有躲避的意思,可是他最终却没有,只任由她伏在他的怀中,那深沉的脸色带着些微阴霾,令她猜不透他现在的所思所想。
或许,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件事将他给震惊了罢?!
他如今,是不是在心中斥责她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或许,他还不能理解,因着倾慕一个人,进而想要一辈子留在其身边那种卑微到尘埃中的心愿。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可是,能够时时看到,甚至有机会碰触到,那或许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就如同,曾经,她以为他那宿疾回天乏术,存的不也是这样的心思么?
“其实,相父和小菲之间有没有可能,这并不重要。”那一瞬,石将离心里突然涌起了无奈与辛酸,别开眼,不敢再看他的脸,知道那些避重就轻的言语是敷衍不过去的,只蜷缩着,低低地开口说着那些将自个儿的心弦也触动得不断颤抖的言语。
“我不在,至少相父和小菲相处的时间也能多一些,可以少一些顾忌,若能日久生情,那当然最好,若是不能——至少成全了小菲的心愿,让她有机会和相父在一起多些日子。”
是呵,于沈知寒而言,他并不知道小菲一直以来对相父的依赖,相父说一,小菲从不会说二,相父向东,小菲绝不会向西。可是,就是这样听话顺从的小菲,当初在得知她的“遗愿”是同沈知寒同葬之时,竟然敢忤逆相父,不只出言质问顶撞,甚至还前去相王府盗来了沈知寒的身体,以至于相父如今对小菲冷若冰霜,再不理会。
不管怎么说,当初的确是她利用了小菲的单纯和义气,她的心里一直是有愧的,所以,当她对“傅景玉”起疑,当她要诱思云卿入套,当她打算将韩歆也这尾潜伏了长达五年的大鱼钓起来时,她毫无顾忌地走了这样的一步。
一旦她不在,大夏皇室血脉只有小菲一人,相父身为辅政相王,难道还能再避得开小菲么?
在旁人看来,她或许非常自私,毕竟,她扔下了这样的烂摊子便就妄图远走高飞,一走了之。
可是,于她而言,这却堪称“不是办法的办法”。面对有心逃离而被迫与思云卿合作的沈知寒,她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到这一步了,以后的日子,她想做“石大夫的妻子小梨”,而不是“大夏女帝石将离”。
而眼下,她也不否认自己的这番言语是在故意服软。小菲想要同相父在一起多些日子,她未尝不想同沈知寒在一起——
一辈子!
所以,她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握每一个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这番言语给打动了,沈知寒压下眼底汹涌却无处宣泄的暗潮,无力地阖上眼眸,悄悄地溢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别想那么多了。”他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抚慰还是无奈,只是抱了她回到竹床上,拉过薄被替她盖上:“你先睡罢。”
见他神色漠然地转身便打算要走回那竹椅,石将离便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就连话语也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我睡不着……头好疼……”
这倒是实话,眼下,她也自觉酒劲上头了,虽然神志清醒,可却只觉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的,很没有安全感,仿佛只有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时,才会觉得安心。
“你的酒品倒是和你的行径如出一辙。”站在竹床前,他无奈地任她撒娇,静静看着她,眼波流转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淡淡地用两个词评价道:“不自量力,任性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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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撒娇装可怜,尔后,又是缠着沈知寒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虽然他的回答大多都是没趣的,可是,石将离却觉得很温馨。
再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梦里花里胡哨地都出现了些什么光陆怪离的东西,总之,夜里她出了一身大汗,待得一觉醒来之时,天已是大亮了。
一睁开眼,石将离没有看到沈知寒,倒是第一眼看到了笑容可掬的月牙。
“小梨姑娘,你昨晚可醉得真厉害。”似乎月牙是等在床边的,见她一睁眼,立刻去拧了帕子来,递给她抆脸,嘴里还好意地絮絮叨叨着:“那糯米酒虽然好喝,可是后劲很大呢,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没在意,结果,醉了足足三天三夜,头疼得快要裂开一般,走起路来就像飘似的,都不确定自己的脚有没有踩到地面……”
石将离有几分麻木地接过月牙手中的帕子,心不在焉地抆了抆脸,目光往四周逡巡了一番,没有看到沈知寒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忐忑和惧怕。
沈知寒,他去哪里了?
“小梨姑娘,你还觉得难受么?”那厢,月芽并不知晓石将离心中的担忧,还在一边兀自絮絮叨叨,一边用碗盛着那温在锅里的紫葛花熬成的水:“石大夫今早走前又煮了些醒酒汤,只说如果你醒了还觉得难受,就再喝些……”
毫无疑问,石将离被月芽言语中的“走”字给震慑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先是愕然,接着不由颓然难过,怔怔地竟有想哭的冲动。
沈知寒走了?
真的就这么走了?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待得反应过来,她抓住月芽的手,面容上不见一丝血色,苍白之余还带着点死灰一般的青灰色泽,眼眸里带着些惊惶,言辞之中的急切丝毫不加掩饰,一时慌乱,脱口便就是几个询问:“我夫君走了?他究竟去哪里了?几时走的?”
被她这么突然抓住手,月芽惊了一惊,险些将碗里满满的醒酒汤也撒了。
“小梨姑娘别着急,石大夫和贺岩一大早就上山去了。”察觉到了石将离言语中的急切和不安,她误以为小梨是担忧“石大夫”的安危,连忙出声抚慰,让其放宽心:“放心吧,有贺岩在,石大夫不会有事的。临行之前,他还再三嘱托我好好照顾你,只说让你安安心心等着他回来……小梨姑娘,石大夫对你可真好!”
说到最后,她将醒酒汤递给石将离,自己却捂着嘴,艳羡地轻笑着,带了点调侃。
“上山?!”得了这么个回应,捧着碗,石将离才稍稍安下了忐忑不已的心,可却仍旧觉得不解。
沈知寒上山去做什么?有关瘟疫的事,不是都弄好了么?
“他们上山去做什么?”喝了一口醒酒汤,她才试探着询问,一头雾水。
一说到这事,月芽脸上就明显地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石大夫已经答应暂时留下来做我们寨子的大夫了!”她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地对石将离诉说着,言语之中带着兴奋:“今早,他说他对这一带不熟,于是贺岩便领着他上山熟悉熟悉环境,以便他日后上山采药。”
这个消息对于石将离而言,自然是她始料未及的,无疑也是极具震撼力的。
“他真的答应留下来了?”心兀地往上一提,虽然手指也因诧异而僵直着,只知抓着那碗,连声音也一并微微颤抖,可是,石将离觉得自己仍旧有必要再确定一次。
直到月芽含笑点头,她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悸动和惊愕,埋下头继续一口一口地将那醒酒汤给咽入腹中,只觉那醒酒汤自上而下,暖出了一片旁人无法明了的甜蜜,嫣然笑意自眉梢眼角泛开来,就连唇畔也不自觉地弯出了喜不自胜的弧度。
“小梨姑娘,一定是你昨晚劝石大夫留下来的,对么!?”到底是月芽的眼尖,一下便从石将离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与众不同的端倪。再想一想前一晚的某一些细节,她便随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就说吧,昨夜石大夫还婉拒我和贺岩,只推说要考虑考虑,没想到今早就改变主意,同意留下来了,果然还是小梨姑娘的劝说管用,看来昨晚——哼哼……”
她说到最后,不怀好意地轻哼两声,已自以为是地将石将离也归到了已婚妇人的行列中,肆无忌惮地就那敏感的话题进行调侃,话中有话,暧昧不已。
原本还在强作镇定的石将离被她这话中有话给寒碜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个不慎便被那醒酒汤给呛到了,顿时咳个不停,就连脸也红了个底朝天,一层一层晕开,如同和了胭脂一般,带着一丝惑人的薄俏,令人爱不释手。
一边笑着,一边拍着她的后背,月芽故意挤挤眼,带着点赞赏,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小梨姑娘,别不好意思。做妻子的,能把夫君的心牢牢抓住,让他言听计从,这也是本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