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甘松不无感慨:“若是一月之后两厢计议妥当,就可看日子下定过礼了。说不得明年三月之前姑娘就能出嫁。”

陆听溪执笔的手一顿。

日子确实过得快。她实则还对闺中待字的日子颇多留恋。

……

正是赏梅的时节,叶怀桐请陆听溪去叶家在宛平的庄子附近踏雪寻梅。宛平距京颇近,叶氏思及女儿兴许很快便是待嫁之身,也比平日更纵着她些,倒是准了宛平之行,只自己抽不开身,遂让自己身边的吴妈妈带着她去。

叶信在京畿置办了好几处田庄,叶怀桐一个北方人却仍喜欢玩雪,每年冬季都要去庄上耍子。叶怀桐也快定亲了,甫一见到陆听溪,就抱怨不住,直道嫁人真麻烦。

陆听溪道:“你再满口怨言,我就跟舅舅说你打算逃婚,让他绑了你,等出嫁那日再放你出来。”

叶怀桐瞠目:“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对你那样好!你自己找了个貌比檀郎的男人,又哪里知道我的苦!我那未婚夫,长得跟闹着玩似的,我都想问问他,丑成那样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窍门。”

陆听溪觉得叶怀桐应当是夸张了,窦氏无论如何也不敢给她找个丑得惊世骇俗的,扭头看她:“莫非你择夫只看容姿?”

“当然。生得好看的男人,光是看着就能下饭。跟他一道出门,也觉得面上光彩倍增。横竖男人没几个好东西,若再不生得好看些,我是没一点嫁人的心思了。”

叶怀桐一把抓住陆听溪:“还有,若是夫婿长得丑,将来孩子随了他,岂非作孽?”

陆听溪觉得她这句倒有些道理。

……

“确定两万西北军已在赴京路上?”谢思言目光对着舆图,话是对着宝升说的。

“消息无误,且是急行军。皇帝做得隐秘,若非少爷让我等预先留意,我等怕也探查不出。”

“这个年要过得热闹了,”谢思言修长指节在舆图边缘轻敲,“要收网了。能否逃得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又问起陆家那边的动静。

宝升道:“国公爷应邀去了一趟,倒算是客气,还亲手给陆文瑞倒了杯酒。不过陆家似有甚顾虑,仍未应允,还是坚持说一月之期到了之后再给答复。”

谢思言眸色幽晦。

他收到陆听溪的信才知原来陆家因着保国公府那件事,竟以为他在外头有姘头。照理说,保国公会对当初那事守口如瓶,且还会封住徐云的口,不让她乱说,这也是他当初敢以那种法子推掉与保国公府那门婚事的因由。如今保国公在陆文瑞面前透这个风,大抵只有一种解释,谢、陆两家结亲,是保国公不乐见的。

谢思言冷笑,保国公怎么在陆文瑞跟前讪谤他的,他就要让他怎么圆上。

当下写了张帖子,递给小厮:“即刻送到保国公府上。”又转去碧纱橱更衣,命人备车。

他要亲自去见一见保国公。

……

陆听溪长大后变乖了的一个重要缘故就是懒怠出去。去年冬季,她因为天气严寒,几乎一冬都没怎么出过门。不过眼下被叶怀桐拽出来,倒也渐渐起了玩兴。

两人先是在仆妇的协助下堆了个大雪人,后头又用余下的雪揉了团,追闹对扔,还拉了几个仆妇分成两队,打仗一样。

陆听溪脖子里被塞了好几个小雪团,有些发冷,本想回了,但叶家一个名唤紫雀的丫头玩兴甚浓。紫雀是跟陆听溪一边的,趁着叶怀桐那边几个丫鬟低头团雪,掷了个大雪团过去,谁知正砸到了叶怀桐头上。紫雀拉了陆听溪,拔腿就跑。

紫雀也不敢回头看,一路狂奔。叶怀桐那边玩起雪来实在太疯,她真怕一会儿那帮人追上来,将她们按在地上往衣裳里塞雪。

梅林在叶家的田庄边上,然而她们方才因着玩闹,已距梅林愈来愈远了。如今闷头跑了一阵,就越发远了。

回头没瞧见有人追来,紫雀抚胸喘息:“表姑娘,咱们趁机多团几个雪球吧,等回去也好有个准备。”

陆听溪一双小手已是冻得通红,待要拒绝,却听得一阵人声隐隐而至。她依稀辨出了沈惟钦的声音。

她而今身处一片松林,身侧还有一座简易木屋,应是守林人亦或猎人的临时栖身之所。若是没有林木与木屋的遮蔽,沈惟钦应当已经瞧见了她。她耳力极好,两厢相去尚远,但已隐隐听到了“皇帝”、“调兵”、“谢思言”等字眼。另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很是陌生。

她没有偷听的胆量,但觉此地不宜久留,打算趁着沈惟钦那行人尚未到得近前,借着繁茂松林作速离去,谁知才跑几步,紫雀的脚竟扭了。

紫雀瞧见陆听溪的神色,猜到那行朝这边靠近的人约莫非善类,一把拽住陆听溪的裙幅,哭道:“表姑娘不能不管我……”

陆听溪听她骤然出声,吓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

紫雀是个粗使丫头,力大如牛,怕陆听溪丢下她,另一只手也紧抓住她,陆听溪根本挣不脱。耳旁人声愈来愈近,陆听溪一咬牙,瞄了眼沈惟钦等人行进的方向,觉着他们应是要往另一条道上去的,拉了紫雀躲进了木屋里。

远处雪地里,沈惟钦与仲晁正曼声议事。

“老夫可是冒险来宛平见世孙的,诚意几何,世孙也当瞧得出。老夫只盼世孙也能同样笃诚。”

沈惟钦淡声道:“这自然。伯祖父疑心太重,这个年过得怕是不太平。”

顺着一条岔路走出去几步,仲晁忽而止步,指着那片松林:“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出来一趟,不如去那边走走。”

沈惟钦倒是无所谓,一行人改了道。

在距木屋一丈开外停下,仲晁命人去那屋内看看有人否。

陆听溪听见这声命令,吓得寒毛倒竖。她听谢思言说,仲晁其人,阴狠毒辣,当年为着讨好咸宁帝,主张压着聂胜从陇西发来的催粮奏章不批的就是他。而今若瞧见她在此,还不定会如何。

她正心思飞转,想着对策,就听沈惟钦道:“大人糊涂了,这木屋连门都掩不严实,如今风停雪住,门外却也无脚印,哪里像个有人的样子。这就是个荒废的守林人的落脚处,四面漏风,前后又无家户,乞丐但凡在城里有个窝棚安身,都不会住城外这种地方。”

仲晁笑道:“看来世孙颇知民情,老夫惭愧。”挥手命自己的手下退回来。

沈惟钦端抱袖炉的白皙长指收紧一分。

他对这类事的了解,在脑海中跟他从前的学识一样清晰,仿佛这也是他习得的学问的一部分。不过这种对底层事的知悉,令他万分厌憎。他心知那大抵跟他不堪的过往有关。

他竟突然生出一种将这破败木屋一把火烧了的冲动。

陆听溪听得仲晁的护卫脚步声又远了,松了口气。还好她方才将门口的足印以雪覆住了。

“咱们仍旧说皇帝近来的作为。皇帝先前好端端时就对宁、楚两藩颇多猜忌,如今这般,怕是已动了杀心。世孙说皇帝这回调兵是要做甚?若是忽而降罪于两藩,总要有个由头。不如世孙与楚王先下手,顶好先除掉谢思言那个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