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工作,又不说亲,想让大伯大娘一直供你吃喝啊?”傅冉心里头隐隐有些生气:“祁瑞安难不成是你的命?”
高雪梅垂着头不吱声。
瞧她这样,傅冉抬手拍拍她肩,缓下声道:“我不劝着让你去说亲,起码的,要找个工作是不是?总闷在家里,会生病的,走,我陪你出去看看,别总想他了,越想越难受。”
高雪梅啪嗒嗒掉起金豆子,抆着眼呜咽道:“小冉,你说的对,起码我得找个工作。”
高雪梅上头还有两个哥,都结了婚生过娃,同挤一屋檐下,小姑子成天住家白吃白喝,即便高矿长两口子不说啥,长期间下来,哥嫂也会有意见。
高雪梅不是个傻的,能察觉到她哥嫂不痛快。
这几年时局动荡,生产停滞,工厂招工的工种和人数都在锐减,大多人仍挤破脑袋往国营大厂进,傅冉问高雪梅报不报矿区。
她摇头道:“不报,多少人在背后看我笑话,跟他们一块工作,我会怄死。”
说着,她抓住傅冉胳膊问:“小冉,你报了哪儿?”
傅冉实话道:“裁缝铺。”
这些日子,只有傅冉不嫌弃她,以至于高雪梅有些依赖傅冉,她道:“那我也报裁缝铺,以后跟你一块上班!”
傅冉也想有个伴儿,就带她去杜氏裁缝铺,杜氏裁缝铺是南州城最大的一间裁缝铺子,一排五间平房,一间仓库,两间打通的屋用作制衣间,六台裁缝机,围着正中间的大长桌,靠墙处竖着几个木制的假人模型,半空中横悬着几根竹竿,挂着数件已经做好的衣裳。
另外还有两间,是专门加工皮毛和熨烫成衣的地方,傅冉只在外间看了看,没往里面进。
裁缝铺的老师傅姓杜,祖祖辈辈的手艺人,公私合营之后,按着公家的意思,也招学徒工,只是招的不多,最多就一两个名额。
当然,大多人觉着不稳定,报工的人也少,跟街道的工厂都没法比。
傅冉又向杜师傅要了张报名表,告诉高雪梅怎么填写。
杜师傅面庞清瘦,腰间系着围裙,留着一撮胡须,颇有几分清风道骨,为人也正派,叹叹气对傅冉道:“小同志,前头你来,我太忙,没得空跟你说,你两个啊,我看都别报了,别人来报,都被我给劝走了。”
傅冉转头道:“老师傅,怎么了?”
杜师傅也不瞒着:“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低下几个子女没一个继承我衣钵的,顶多撑个一两年,我也不能干了,到时候你们啥也没学到,在这干啥?白浪费时间,还是去工厂,起码稳定。”
“那您不干了,您这裁缝铺怎么办?”傅冉追问他。
杜师傅道:“还能咋办,要是没人顶下来,我估摸着是要被公家收走了。”
杜师傅也是心累了,干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啥也摸不着,一句公有,全成了公家的东西。
“小冉,那咱们...”高雪梅一时没了主意。
傅冉咬咬牙道:“老师傅,您在一天,我们跟学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有我们活命的路。”
听她这么一说,杜师傅摇头道:“反正话我是讲到了,愿不愿意来,看你们自个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