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1 / 2)

雀登枝 胡马川穹 4273 字 23天前

淮扬菜十分讲究刀工,刀功比较精细,尤以瓜雕享誉四方。菜品形态精致,滋味醇和。在烹饪上则善用火候讲究火功,擅长炖、焖、煨、焐、蒸、烧、炒。原料多以水产为主注重鲜活,口味平和清鲜而略带甜味。素有醉蟹不看霞、风鸡不过灯、刀鱼不过清明、鲟鱼不过端午的说法。

着名菜肴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等。其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平日里都是座无虚席。每年的春闱秋闱过后更是一席难求,宋知春还是提前好几天使了双倍的银子才订下的。

一行人赶到酒楼时,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地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比吃饭的人都多。小五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忙挤了进去抓了一个人问了一下,却原来是今科会试的前三名在此聚会。万福楼老板向来精明,自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立刻就把消息放了出去。

会试的头三名,只要不是太过离谱十之八九就是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这些都是正经的文昌星下凡,不但那些老百姓,就连那些榜上有名的贡生们,听了消息后也不分贵重齐齐围了过来。

这回的三甲是直隶籍举子许圃,刘知远,浙江籍举子陈英印。自科考以来,南榜中进士的举子一向比北榜的举子多,岂料这回前三甲中竟有两人是直隶府的。所以酒楼里北地的举子们自觉扬眉吐气,齐整站在一起为许、刘二人助威。

文人们聚会不外乎就是喝酒斗诗,万福楼的老板将库房里珍存的酒水不要钱一般搬了上来。不但要让新科进士们喝个痛快,更要让诸位文昌星在店内留下墨宝,日后在街坊四邻面前也有了一两分夸耀的资本。

宋知春使了大价钱定的位置果然好,正正对着二楼的热闹处。

傅念祖寒窗苦读十年,今日才感到稍许松快,和小五小六两兄弟站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看三甲斗诗。当筵赋诗的规矩颇大,不成则罚酒三杯。有时不是一人作一首诗,而是每人联诗两句作对子。也有时每人联一句凑成一首诗的,接不上则罚酒。

文人们自小就关在书房里,因其读书时讲究背诵养成了特殊的记性。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元曲、李杜诗苏辛词早已背得烂熟。口头行酒令往往随口引用其中的一些句段,东拉西扯左连右接,凑合而生新意,联续以成文章,非慧心难为。

那位浙江籍举子陈英印看起来年纪大些,便站起身第一个开口道:“单禾本是禾,添口也成和,除却禾边口,添斗便成科。谚日:宁添一斗,莫添一口。”这个酒令中规中矩,只能算是稳重。

一个十五六岁生得极好的半大少年站了起来,略略走了几步道:“单羊本是羊,添水也成洋,除却水边羊,添易便成汤。谚曰:宁吃欢喜汤,莫吃皱眉羊。”这句酒令却是颇有新意别有雅趣。

傅念祖见这少年才思如此敏捷,不由大感纳罕。心想难怪自己会名落三榜,单就这份应变就不如多矣。

小六挤了过来笑道:“这便是京中有名的神童刘知远,他自幼聪慧过人,听说无论什么样生僻的书,他看一遍就能强记于心。有一回他与同窗玩笑,同窗新作了一篇文章,本来得意至极。他只是大略看了几眼后道,这篇文先时是某某写的,他早就可以倒背如流!”

“同窗不信,结果这刘知远果然将文章背得一字不差。他那同窗一气之下,将新作的文章撕成两半,以为自己梦中所得的佳作不过是捡拾先人牙慧罢了!刘知远见人怒了,才将原委老实道出。”

傅念祖少到京城,对此种学院典故听得津津有味。正待细问,就见最后一位衣饰华贵的男子站起来大声道:“单莫本是莫,添犬也是獏,除却犬边獏,添手便成摸。谚曰:红袖招招,到处摸摸。”

大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久久不敢言语,没想到前三甲里……竟然还有这种天真得不谙世事的人才,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吟诵艳诗,这份胆识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265.第二六五章 舞弊

酒楼本就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地方, 这句“红袖招招,到处摸摸”立时便像风一样席卷出去。

浙江籍陈英印为人稳重心思却单纯,闻言心头虽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只是以为这叫许圃的人家境宽裕,兼之高兴过了头喝酒喝多了一时没有注意,将一些闺阁与妻妾嬉闹的淫词烂曲念叨了出来。毕竟是一同出来的人, 不好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只得站起来团团作揖打圆场道:“许兄兴许是喝醉了……”

谁知许圃根本不领这份人情, 紫胀着一张脸大步上前,一把将陈英印推了个趔趄, 大声呵斥道:“谁说我喝醉了我清醒得很, 四书五经我倒背如流, 我自个还做了很多很多的上好诗词, 足以流传千古。呐,我念给你们听,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如何即是出樊笼。蓬莱人少到,云雨事难穷……”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后交头接耳, 隐隐处更是一阵哗然。

万福楼算得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年年秋闱过后的鹿鸣宴就是在此处开办, 掌柜的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这位所谓的前三甲行酒令时, 尽是用些不堪入耳的青楼淫词, 气得面色如同锅底。心想要是将这人的吟诵题写到墙上, 那可是有乐子看了。

这时一个生得高壮些的江南举子越众而出, 大声问道:“这便是位列前三甲的北地高才吗?今日高朋满座且离科考不过数天,想来这位许兄台还记得自己所做的锦绣文章。小弟不才适逢其会得以一窥,只觉其间句句玉成字字珠玑。今日人多,烦请许兄台把你得了前三甲的文章背诵出来,我等好重新拜读一二!”

许圃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迷迷瞪瞪的神情立时清醒许多,站在原处似乎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先时被推退至一边的陈英印还是一片好心,见他清醒就简略几句将事情交代了一下。许圃的脸立刻紫胀如同猪肝,闻言左顾右盼吭哧道:“……今日酒饮得多了些,不若我回家后书写出来再供各位指鉴!”

这副神态明明就是闪烁其词,分明是心中有鬼。

在场的江南举子不管中没□□名,立刻变得如同喝了鹿血一般激亢莫名群情愤恨。本来历届科考,江南道因为文风鼎盛一向是力压北地。谁料此次应考的江南学子大半折戟沉沙,连前三甲都只占了一个名额。

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年青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一个个面犯红光,对着许圃一阵指指点点。万福楼的掌柜见了此番情景,知道今日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立刻转过身唤了店中的小伙计去东城兵马司叫人过来,迟了只怕要出大事。

小五小六两兄弟垫着脚尖生怕看不到热闹,傅念祖一边护着两个小兄弟一边将许圃细细打量一番。

就见这人虽生得俊秀,但是面色青白眼神飘忽不定,整个一个长期侵淫酒色的卑劣之徒,年青时的七分人才大概只剩下两分了。常语说相由心生,如此行为猥琐言语不堪之人竟然能位列前三甲,怎么不叫人心中生疑!

先前出声挑衅的高壮举子得意地望了一眼周围,自觉抓住了今年科场最大的把柄,一时激动得眉飞色舞。

他索性撩开下袍拣了一个高处站着,额头青筋直冒口沫横飞,“这人竟连自己作的文章都不能当众背诵,可见本是个草包之类的人物。不过他既然能够取得名次,必定是考题被提前泄露出来,请了高手做好后又夹带进去抄袭而成。”

这话真是一竹蒿打翻一船人,但是高壮举子显然是个不怕事的刺头性子,越说越发义愤填膺,“这种人竟然榜上有名,简直是我辈清白读书人的耻辱。为遏此风,小弟愿拼着一身功名不要,可有愿意与我同去主考官处问个明白的学兄?”

这番话极为蛊惑人心,已经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人站了过去。

但更多人左看右看之后,还是持观望态度。虽然还不明白真相,但是众人都不是傻子,已经隐隐约约看出其间有猫腻,方方面面林林总总,说不得还真有朝中大佬牵涉其间!于是,许多人互望了一眼后选择明哲保身,就不引人注意地后退了几步。

高壮举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双手高举道:“当今皇上在位三十余年,向来体恤民众。若是知晓有小人打着他的名头卖官鬻爵,此种风气如何可以助长?我相信皇上和各位大人必定会明察秋毫以正典刑,所以我们也需做出表率,将某些庸碌之辈打回原形!”

被强行按捺住身子的许圃猛地跳将起来,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说谁是庸碌之辈?知不知道爷是谁,我是堂堂淮安侯府的世子,生来便是高尔一等的富贵之人,用得着跟你这样的穷酸争食吃吗?爷六岁开始读书做文章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

一个斯文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流里流气骂街的纨绔子弟,这转化也太快了。而且还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这等模样如何叫人信服!于是围观的人群越发聚拢过来,都在悄悄议论这个连自己文章都不记得的前三甲。

浙江陈英印见事态已经不可收拾,偏生这位许圃在群情激愤之时,丝毫不懂半点收敛,只得轻叹一声退在一边。侧头看见另一位前三甲刘知远也是静立一边未发一词,心想这许圃的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行事连这个未及冠的少年都不如。

许圃面相凶狠,其实早就色厉内荏。这场考试内里如何,他心里是明明白白,根本就见不得天日。好好的一场酒宴,最后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般模样的?他记得先时还是好好的,大家都端着一副笑脸相互寒暄客气得不得了。

自接过一盏茶喝了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懵懵懂懂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可过了一会人就清醒了,才知道因言语不慎惹了祸事。许圃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跟别人说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地晕了一下,做的事情根本就不记得,只怕十个人有九个人会不认为是无稽之谈!

虽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许圃心里并不如何害怕。这世上谁能把他怎么样,他爹淮安侯是当今皇帝的亲表兄,自个是皇帝自小看大的亲侄儿,就是捅到大理寺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若非想有个正经的进士出身,谁耐烦辛辛苦苦地跟些穷措大呆在贡院里九天八夜?所以,这个前三甲他是当定了!

一方是江南道的各路举子,一方是勋贵出身的骄横子弟,万福楼装饰清雅的大堂里,箭~弩拔张的局势似乎一触即发。

傅念祖本就是血气方刚之人,听说有人舞弊大伙到礼部衙门请愿,正听得热血沸腾一只脚就要迈出之际,胳膊肘被紧紧拉住。他回头一看却是面目肃然的傅满仓,便嗫嚅了几句,“若真是有暗相勾结,对大多落榜举子未免太过不公!”

傅满仓略微摇头,轻声道:“不是这个缘由,你且仔细看看,这先出头之人是否有什么不妥?”

傅念祖知道这位叔叔行事向来练达,听闻此言后虽有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运足目力朝那位生得高壮的举子望去。这一看果然看出一些蹊跷,原来那人站在高处说话时,每隔一会就要偷偷瞄一眼左手处。那里站了一个青衣小帽的人,看那副模样分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生奴才,其垂下的袖子里不住地在比划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