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怎么会突然崩塌
炸响还在继续,地动山摇,战马受惊,齐声嘶鸣,扬蹄奔逃,将马背上的骑手狠狠地甩了下去。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阵古怪的啸响,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坠落在北戎战阵之中。
惨叫声四起,战阵立时崩溃。
“天雷天雷”
海都阿陵毛发直竖,握紧拳头,一阵风刮过,他冷汗涔涔,蓦地从震惊从回过神。
士气已失,今天他们攻不下白城。
“全体撤退收拢溃兵”
亲兵吹响号角,北戎士兵尖叫着撤退,经过倒塌的碎石时,所有人无不胆战心惊,抱头奔逃。
海都阿陵咬牙切齿,瞳孔翕张,冷冷地盯着白城城墙。
白城守军刚刚使用的武器,他听说过。
文昭公主李瑶英当初逃离叶鲁部落时,“天降惊雷”,引来天罚,才能趁乱逃离。
他从不信什么天罚,李瑶英一定是用了什么汉人才会的武器,草原部落的人从没见过,误以为那是天罚。
乱石迸溅,轰轰巨响还没停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远处白城城墙上,几面军旗立于漫天黄沙碎石和辽阔的苍穹之间,迎风猎猎飞扬。
海都阿陵双眼微眯,看着那几面陌生的军旗。
哪个小部落敢阻挡他的脚步
城墙上,一名高大的将领弯弓搭箭,拉足弓力,一箭射出。
一声尖啸突兀响起,随即,北戎战阵中的一面军旗被箭矢射中,应声倒地。
北戎士兵惊叫出声。
将领再次拉弓,又是一箭射出,气势如虹,箭矢破空而至,直直地扎在北戎一面军旗的旗杆上,铮铮作响。
士兵胆战心惊,取下箭矢上绑着的信,送到海都阿陵手中。
海都阿陵展开信,怒目圆瞪。
高昌已经归附大魏,西域诸州,尽皆光复,山河疆土,寸土不让。
从今天开始,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个小部落的抵抗,而是整支西军,是中原魏国。
海都阿陵盯着末尾的落款处,怒意激荡,热血沸腾,指节用力到痉挛。
拦住他的是西军。
这段时日,西军已经收复高昌了尉迟国主纵容依娜夫人,送他兵马武器,这一路他没有遇到抵抗,都是李瑶英在迷惑他
好
好一个李瑶英
部下满身是血,冲到海都阿陵身边,大吼“都统,我们撤去哪儿”
西域诸州向来精明,哪国势力强大,他们就投靠谁,当地世家贵族一直对繁重的苛捐杂税多有不满,信上所说,就算不是真的,也差不离。王庭和汉地公主联合,把他拦在白城之外,瓦罕可汗逃往草原的东路肯定也被截断了,老可汗如今就是瓮中之鳖,在王庭和西军夹击中一步步掉进最后的陷阱。
等西军和王庭军队同时收网,老可汗必死无疑。
他的人死伤大半,根本无力力挽狂澜,而且北戎贵族仇视他,不会听他的号令。
海都阿陵一提马缰,果断地拨马转头。
“大汗在外奔逃,贵族们各自为政,敌人准备充分,不知道还藏有多少陷阱,我们是大汗唯一的依靠,不能轻举妄动,等我们收拢更多队伍,立刻东进勤王”
刚刚涣散的士气又振奋起来,乱兵们簇拥着海都阿陵,飞快撤出战场。
白城城墙,将领们看着海都阿陵撤退,齐齐松了口气,下令士兵打扫战场,收治伤病,对望一眼,难以抑制激动,放声大笑。
唯有刚才弯弓搭箭的年轻将领板着面孔,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杨念乡摘下头盔,看向身边板着脸的将领“谢青,你刚才那两箭威力十足,练了多久啊”
谢青面无表情地道“十二年。”
杨念乡啧啧称叹,士兵冲上来禀报军情,众人顾不上闲话,各自奔忙。
王庭军队和北戎主力在撒姆谷对阵时,杨念乡几人带着李瑶英的密信赶回高昌,和杨迁汇合,帮助尉迟国主架空依娜夫人,解决了驻扎在高昌城中的北戎军队。
高昌国主立刻写信给魏国,要求魏国正式册封李瑶英和西军,给予西军兵力支持。
与此同时,杨念乡和谢青赶往白城,召集兵马,安设器械,厉兵秣马。
李瑶英和他们分析过,海都阿陵一定会在积聚力量后先攻打高昌附近的部落,再攻占高昌,他们在白城等了很久,在整个山头都埋设了商队秘密运来的武器,不断放出假消息引诱北戎斥候,就等着海都阿陵上钩。
今天只是第一次交锋,他们暂时吓退了海都阿陵,削弱了他的部队,不过尚不能掉以轻心,他们的任务是守住西边防线,让海都阿陵无法东进。
这期间,西军将会联合各地发动起义,逐步光复西域各州。
谢青手持长弓,带了一队亲兵出城巡视。
公主曾经一遍遍叮嘱她,战场上决不能轻忽,要戒骄戒躁。
谢青收起长弓。
她练了十二年的箭,她和公主认识,也差不多是十二年。
长风猎猎。
谢青一身甲衣,横刀立马,俯视马蹄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公主是西军首领,她就要成为公主帐下最勇猛的大将。
沙城。
瑶英看完纸上密密麻麻详细的战报,确认谢青他们击退了海都阿陵,将之前的布局谋划一一道出。
她身在王庭,所以身边没有带人马,西军主力正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收复失地。她和商队在后方调配粮草武器,为他们指引路线,让他们可以避开北戎乱军,减少伤亡。
在王庭随军的那段日子,她整日处理后方军务、整理情报,现在做起这些事已经很熟练了。
李仲虔看着瑶英,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所有抱负和志气都在谢无量死去之后烟消云散了,现在的他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他。
瑶英和他不一样。
从前在中原,因为李德和李玄贞的压制,她不敢接触这些事。
这三年,他不在她身边,她经历了很多艰辛,在他面前,她依然还是乖巧的妹妹,在其他人眼中,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了。
李仲虔脸上神色晦暗。
瑶英知道他的心病,摇摇他的胳膊,撒娇道“阿兄,你勇冠三军,亲兵家将都很崇拜你,我让他们以后多向你请教,你能教他们排兵布阵吗”
他现在还是想着带她回去,她得先让他慢慢接手这些事。
李仲虔收敛心思,颔首“他们这几年一直跟在你身边,都是忠勇之士,也是好苗子,想问什么只管来问。”
瑶英笑着嗯一声。
说了一会儿话,李仲虔监督瑶英回屋吃药。
当晚,两人收拾好行囊,预备第二天出发去圣城。
翌日早上,瑶英和李仲虔骑马出了驿馆,等在驿馆外的流民立马围了上来。
“壮士收下我们吧”
李仲虔理了理缰绳,冷冷地看一眼扑上来的流民,凤眼满是戾气“滚。”
流民们吓得直往后退。
瑶英和李仲虔并辔而行,看一眼身后的流民。
“不用理会他们。”李仲虔道,“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李仲虔皱了皱眉,终究拗不过瑶英,“也罢,听你的。”
兄妹两人还在路上时,巴伊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圣城。
很快,李仲虔的亲笔信送达王寺。
昙摩罗伽刚刚结束一场宣讲。
大战之后,他照例在寺中举行半个月的法会,双腿的肿胀反复发作,他每晚都要以热泉纾解疼痛,花豹被关了起来,夹道各处增派人手。
这一次,不会有人闯入密道。
信直接送到他的禅室,他身着袒肩袈裟,浑身是汗,手执佛珠,在般若的搀扶中慢慢坐下,拆开从沙城送回的信。
侍立在门边的毕娑忍不住回头,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信。
昙摩罗伽看完信,放在一边,手指轻捻佛珠,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清冷。
鎏金香炉青烟缭绕,幽香阵阵。
半晌后,般若好奇地问“王,文昭公主在信上说了什么”
昙摩罗伽淡淡地道“信上说,摩登伽女想通了。”
一年期满,该正式了结了。
般若拍手轻笑,念佛不已“这下好了,公主找到兄长,一年之期也满了,皆大欢喜。”
昙摩罗伽垂眸,翻开一卷佛经。
是啊,皆大欢喜。
她一定很高兴。
风声琳琅,庭前盛放的沙枣花随风摇曳,阶前一地落英。
廊前光影浮动。
他坐在幽暗的禅室中,一语不发。
毕娑暗暗叹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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