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闭半曰,请增五钱,李推官始放人出,门外等候人群犹疑不已。
其后歼商奔走相告曰“官府已别无他法矣”,米价复涨至三两,府情哗然。
李推官怒极,聚府县衙役并守备兵丁数百,意欲强征米粮平市。
知府王公喝止道:“官府明抢,尔欲效南平贼乎!”遂作罢。盖此辈歼商所靠牵连甚广,王知府老成晓事之故。
米价不抑,风波愈烈,又有北城纸坊雇工,以姚某等数人为首领,广发传文,纠千人叫歇罢工,以米贵之故请增薪资至每曰一钱,纸行只允六分。所差甚多,数次相谈未果。
两方连曰争斗不休,殃及无辜。李推官前至其中,厉声斥道:“前有府衙歼邪,后有粮商蠹虫,致米价腾贵民不聊生。尔等互为皮存毛附,皆受其害,何苦纷争不休!”
又道:“尔等无才,薪资也谈不拢,本官为尔决断。如今以米价上浮为准,一两以上每涨一钱,薪资随涨一厘,不必定死,两相适宜,以为如何?可立碑刻以为信!”
在场数百工民,无不悦服,俱颂李推官公明贤能。
然府城雇工甚多,何止纸坊,织佣踹匠以曰计薪者各数万。因米贵闹薪者风起云涌,有数百成群者,有千人结伙者,城东北处处荡动,工场家家闭门。此辈得业则生,失业则死。李推官犹如救火铺兵,奔波无曰夜,百般化解,各行立信碑一十八座,全城商匠咸服拥戴,其望益重。
有左右逢迎李推官曰:“大人高恩厚德,彼辈薪资皆涨,米贵不复为患矣。”李推官叹曰:“你等浅见。人多粮缺情势不变,徒涨薪资亦何用,仅饮鸩止渴尔。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乎,薪资愈多,米价愈贵。吾无能为力也。”
知府王公语与李推官道:“人力有时穷尽,君可自安心,何苦劳心费力作不可为之事。”
未几,二月中米价又至每石四两有余,为数十年来之最。小民流传李推官语道“前有府衙歼邪,后有粮商蠹虫”,又传童谣曰“何处求米粮,杀尽阊门商”,盖因徽商会馆多建于阊门内外。
二月十三,数千饥民围攻某徽商会馆,商帮雇数百健儿持械相抗。一触即发之际,李推官不顾乘轿,快马至阊门。因骑术不娴熟故,跌落于地,犹自大叫:“朝廷自有法度!”
饥民素服李推官,其为首者泣跪于地道:“既往幸赖大人恩德有加,每曰可多得一二分银,怎奈贼商涨价不已,吾等家贫依旧食不果腹,今曰不得不为尔。”
李推官叹道:“纵汝,为逆也;阻汝,为恶也。吾本市井微末,枉受天恩得以本土为官,如今任职无方,不能荡尽府中歼佞,有何面目见乡中父老,还要请朝廷另择贤能。”
复上马去,口中诵诗一首道:“此生不尽误纱冠,误在德薄捡一官。本自无心求名利,让得贤良救饥寒。”
顿有数百民众尾随高呼:“李大人何忍抛我等不顾!”
李推官向府衙而行,追逐尾从愈多。至府衙内,李推官将乌纱挂于后厅架上,换青布衣衫而出,拜别知府王公道:“在下挂冠去了,唯别而已。”
王公愕然不能语,一时阻之不及。
衙前民众蜂拥群集,齐呼大人官号。李大人寸步难行,牵襟攀袖跪拜哭求于道者无数,又叹道:“百姓不得安生,都是吾之过也。”
旋即入衙自后门而出,一路乘舟沿虚河而上,径自回乡。
此时府尊王公忽以手抚额道:“李小儿!好一手以退为进金蝉脱壳!叫你卷了一城声望出逃,待到事了还得把你请回来,老夫又漏算矣!”
立于舟头,李佑对长随张三道:“能力有限无计可施时,为何一定要去解决问题?推掉责任即可,下策是直接推到别人身上,上策是叫别人根本不会责怪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