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千岁说的平淡,但李佑听得捏一把汗。不愧是石大人,真敢说敢言,他那话等于当面挤兑太后:你老人家不去积极查案,大家都要猜测是你恼羞成恨、杀鸡骇猴的灭了六个监生,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个后果罢。
虽然她老人家不像狠人,但人不可貌相。如果国子监血案真是太后发狠干的,还敢这样说话,不怕被一起灭口吗?
从这个角度看,真的是不要命的死谏啊,居然还说动了太后。
对于此案,当初李佑确实迷惑不解,想不出是什么人能做下此事。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某公主。
但自从深入了解了这位大明三百年独一无二的长公主,再回想起血案,便好像摸到了几分线索。觉察出真相的冰山一角。
只不过他一直将这种想法埋在心里,从不外露,但今天却有点忍不住了。李佑叹口气,痛心疾首的摇摇头,言辞恳切对归德千岁道:“你慌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长公主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等她醒悟过来,秀脸泛红的大怒道:“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你不会平白无故的与我说起太后召见石大人的事情,可这与我又没有关系,那么只能说是和你有关系了。所以…”
归德千岁忍不住拍案,“谁说与你没有关系?石大人在太后面前力荐你协助查案,他的道理有四个,一是你去年亲历此事,许多人物场面都是亲眼目睹,自然比他人有优势;二是你做过理刑断案官,听说做的还不错,在有这方面经验;三是你秉姓聪敏多思,较为适合查案的差事;四是石大人在京中熟人不多,你算是他比较熟悉的。”
这个老不死为贼的…当初许天官想找个严厉大臣整顿国子监,早知道自己也该死谏不要让石大人当祭酒的!李佑连忙问道:“圣母应了他没有?”
“暂且应下了,母后还是比较信重你。如果不出意外,两曰内必有诏谕到阁,遣你去国子监查案。”
真他娘的是宿命和轮回,自己一进京就遇到这个血霉事情,难道又会因为这个事情出京?李佑忽然产生了几分直觉和预感,顿时急道:“这与法理不合!朝廷专设有三法司,为何要叫本官去?”
归德长公主没有给李佑好脸色,挥手打断了李佑:“当年还有诏狱呢,此时派个人去查案算得什么。不提那些了!你倒是先给本公主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啊,居然以本公主自称,看来她真的动肝火了。李佑放低姿势低声下气道:“国子监血案莫非不是你做下的?”
归德千岁也渐渐冷静下来,暗想李佑肯定不至于要无缘无故的污蔑她,以李佑的才思敏捷,肯定是有什么推断导致产生这个想法。“告诉你与我无关。但你为何怀疑我?说出来听一听。”
“一夜之间,六个监生暴亡,虽然前祭酒和前司业被罢官,但你觉得这可能是他们做的吗?或者说,这种阴诡残虐的事情,根本不像是文臣手笔,我倒是觉得,此事当中宫廷气息甚是浓厚。更别说他们死之前诣阙上书,正是涉及到了天家事务。”
归德千岁若有所思,她也是深谙宫中事的,知道李佑说的倒也没错。宫廷中的争斗,人命比起外朝根本不值钱。
除了开国之初几代和崇祯时期,大臣之间朝争再激烈,最坏的结果只是罢官回老家,估计也就世宗朝的夏言真正倒霉。
但宫中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六个人暴亡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到皇宫大内里,也许根本不会掀起波澜,悄悄埋掉了事。仅被她归德长公主下令直接打死的犯禁太监宫女,也不下十人了,堪称手上人命累累…李佑斟酌词句道:“如果说血案像是宫廷中人所为,那又能是谁?人人皆知,如今宫中只有两个真正主人,也只有此二人有能力灭口六个监生,便是殿下与太后,还要臣继续说吗?”
长公主何等聪慧,当然明白了李佑言外之意。
首先,太后自己看起来根本毫无必要自寻烦恼的演出这一场,对她老人家完全没有什么好处。
其次,她归德千岁是众所周知公认最忠诚的皇帝党。如今天子年龄十六,正到了大婚和亲政的关头,但圣母对此迟迟不表态,叫责任心重的归德千岁产生点想法是很有可能的嘛…所以为试探太后心意,敢做敢为的归德千岁指使别人鼓动监生诣阙上书,是很有可能的嘛…后来又怕事情败露惹祸上身,刚强果断的归德千岁指使别人杀人灭口也是很有可能的嘛…除了以上几点,李佑心里又补了一句,就连小爷不也差点被一杯毒酒送回二十一世纪嘛…长公主愣住半晌,一动不动。她身在局中,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所以像是出现个思维死角,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但难保再没有别人(特别是母后)这样想啊…归德千岁对李佑郑重其事道:“多谢李大人提醒。”
“不必客气!”李佑有点小小的得意,彻底让千岁殿下服气消停的时刻可真是不多。
“所以,关于这件案子,本公主也拜托李大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