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嗤声道:“曰间侍驾时,据我观察,世子乃是心有傲气之人,你看他今晚像么?”
金百万十分讶异,“真不像。但说起这个,我也记起来了。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我与国公府的人打过很多交道,传言世子确实苛傲,我只道是传言有误。”
李佑点头道:“这就对了,前后反差这么大。说明他今晚是一反常态,故意为之。”
“若真如此,遮掩的居然如此之好,真令人难以置信。”金百万叹道。
李佑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是生姓有真傲气,那么违心的故作谦卑时,想要遮掩本姓,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盖住的,更到不了世子今晚这个程度。反过来说,既然将自身傲气遮掩的如此完美,那说明他是非常自愿的做出如此谦卑姿态。”
“为什么一个有足够傲气的人,在我们没有给他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可以非常主动自愿的前来装作谦卑?那只能说明,还有更深一层的傲气支持着他。换句话说,世子觉得这是一种值得骄傲的计策,能够装模作样玩弄我们,可以满足他计谋得逞的自傲。”
“我们刚才说,钱国舅自视太高,高到了自以为是却辨不清真实状况。而世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自视过高?高到了将我们都当做蠢货,任由他装模作样的欺瞒玩弄。”
金百万目瞪口呆,仅仅是国公世子姿态谦卑这个问题,女婿就能长篇大论的做出如此精细的分析?
他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我忽然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你也时常如此将别人当蠢货,所以能感同身受出类似的心思罢,我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什么叫我将别人当蠢货?很多人本来就是蠢货,将他们当做蠢货是正确的,但对于聪明人,则万万不可当成蠢货看待,世子就犯了这点!”李佑细心纠正金百万的说法,又总结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看是礼下于人,必有所谋。表面的谦卑坦率之下,还不知有什么。”
金百万得出结论道:“可能世子的目的,就是想与我们和解罢,对两边都有好处。这是他内心所追求的,因而可以牺牲自己,放低姿态。”
一旦彻底否定了某个人的品质,那么很多事情都要推翻掉,并重新解构。李佑又回想了今晚的事情,质疑道:“世子口口声声说是钱国舅拉着他来的,现在我倒怀疑,会不会事实恰恰相反,是他唆使钱国舅来的?越想越有可能,钱国舅这种人,被挑唆几句估计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为什么?这样真是多此一举。”
“怎么是多此一举?世子知道我们有能力送人入宫为妃,但又不确定我们有多大力量,换成是我也要想法试探一下,钱国舅就是哄来起这个作用的。世子可以通过我们对钱国舅的态度,试探我们背后的实力,看清我们的底气和底牌有多大,然后再决定对策。方才本官对钱国舅的轻蔑,可能让他看出了什么,所以不敢用强,才会上演故作谦卑的一幕。”
没等金百万悟透,李佑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谁知道魏国公是不是真的无奈?说不定魏国公一门心思,想去尝尝庙堂掌权的滋味,便与太后一拍即合,又特意派儿子来这里耍[***]阵,并消除隐患祸端。”
金百万真觉得完全跟不上李佑的思路了,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道:“老夫困乏,要去歇下,所以不与你说了。再与你说下去,老夫整个人都要彻底混乱了。对了,老夫还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五万引窝本给了新宁侯,钱安却分不到?按理说给长兄已经有了爵位,那世袭窝本给了二兄才显得公平。”
对于权谋之术,李佑已经手到擒来了,不加思索的张口就答道:“五万窝引足以造就一个新总商,是一份很大的产业,怎能不令人眼红?没有实力是守不住的。
新宁侯乃是世袭侯爵,自然保得住五万窝引产业。钱安连个世袭爵位都没有,又不是正经的徽州盐商群中一员,人缘人品都很差。所以内无权势根基,外无乡党援引,能守得住就见鬼了。
如果窝本给了钱安,那太后健在时还好,太后百年之后,必然被人鲸吞蚕食,与其那样,还不如给了新宁侯,至少留在了钱家。”
金百万叹服不已,回房睡觉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