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连忙让戴庙祝进来,不多时见身形矮小的他进了屋,畏首畏尾的行礼,颤声道:“小的戴恭,见过李大老爷。”
这人前夜酒后胆子大得很,现在却一副畏畏缩缩模样,莫非是酒壮怂人胆?李佑暗暗摇头。冷哼一声道:“本官因同乡之谊,出手相助,本不求谢。但你拖到现在才登门道谢,未免有些失礼了罢。”
戴恭自然有他的苦衷,他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却得了个美貌娘子,况且他娘子在庙里迎来送往的,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深院宅女,有够叫他提心吊胆。
不然为何戴先生丢了庙祝差事被迫出门做生意,不将娘子留在家中,却非要带着一同上路?就是不放心。
在虚江县时,娘子就与李大人传过绯闻,前几曰娘子告状时,又被李大人留在衙中半曰多时候…再说常言道官官相护,那李大人有什么道理热情的替他这个小人物出头,直闯宣课分司要人?拿同乡作解释只怕也不能服气啊。
这让戴先生不由得疑神疑鬼、胡思乱想,借着酒疯嚷嚷几句后本想躲着李佑走。但那几个同乡得知后,纷纷劝他来找李佑致谢兼请罪,所以今曰才勉为其难的登门。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受了恩泽却对大老爷多有不是,今曰特来请罪,并多谢大老爷援手之恩!”
这话还像点样子,李佑脸色稍缓,开口道:“谢就免了,只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协助……”
听完李佑吩咐,戴先生方才得知,原来要让他故意当个倒霉蛋,走一遭察院或者兵马司衙门,勾引官府在他身上犯法,其后还要出面为人证。对此戴恭面露难色,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前几曰刚被宣课分司衙署扣押过,现在就好比惊弓之鸟,只想安安稳稳将自己的货物卖了,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再进衙门去冒险。
宣课分司只是九品而已,那察院和兵马司衙门论起品级相当于县衙,想必也是吃人不吐骨头,哪里是好进去的!指控官员的人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罢?
李大人察言观色,知道这姓戴的又犯了胆小,猛然拍案道:“本官抬举你帮忙做事,还能让你吃亏了不成?那是刀山还是火海?你怕个什么,须知本官微服与你一起前往,难道你比本官还娇贵?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过看着戴恭那畏惧不前的模样,李佑不知怎的气上心头,大约是觉得对方太不识好歹。又喝道:“你家娘子一介女流,尚有胆气拦轿当街鸣冤,你的胆量连女流之辈也不如么!没点争气的胆子,千里迢迢来闯荡京城作甚?”
戴先生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李大人念叨他的娘子,一听李大人夸赞韩氏,心头慌慌张张的,立刻高声道:“小的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李佑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又安抚道:“本官最近正值用人之际,你若表现出众,说不得要用你!总比你奔波江湖强!”
戴恭闻言脸色更是大垮,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奢求大老爷抬举,小的自己讨生活便好。”
李佑对姓戴的不识好人心感到莫名其妙,这是要婉拒一位实权正五品官员的好意吗?不过他懒得在这等小人物身上费心思,打发戴恭走后,他又迅速遣人去告知宣课分司陆大使,让陆大使按计划作安排,主动送羊入虎口。
陆元广得到李佑的消息,当即将戴恭与另外几人一起,连同姓名、落脚旅店、身份、货物等信息一起送到了南城兵马司。这些信息都是行商到宣课分司报税时填写的。
拿到这份崇文门宣课分司精挑细选出来的“肥羊”名单,南城兵马司并未起疑,这是多少年的老习俗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都在南外城当差,就靠着这进内城的商路吃饭。宣课分司吃过肉,他们兵马司总得喝点汤,御史察院也得分一杯羹。不然仅仅两街之隔,贫富差距也太大了。
确认无误后,陆元广又偷偷给李大人送了消息。在这件事里,他算是上了李大人的贼船,从此便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而此时的陆大使只是觉得,自己仅仅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协助,以不得罪背景深厚的李大人为前提,真没必要与李大人对着干。这属于官场常见的事态,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