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院新开后,工部在皇城东南角找了处院落,充当文宣院衙门所在地,和詹事府是邻居。对新鲜出炉的李院使而言,最大的好处自然便是离家距离近了,不必动辄赶十七八里路去国子监。现在只需从皇城西南角穿到东南角而已,所以他又恢复了乘轿。
真理报所属的监生主笔和工匠们都要从国子监转移到这里,以及那二十几万个铜活字。这些活字让石祭酒很是心疼了半天,不过看在李佑为监生找出一条新出路的份上,他就不向朝廷罗嗦了。
这期间还有一件喜事,朱放鹤终于升为正五品的礼部仪制司郎中了。一时间朱府也是贺客盈门、纷至沓来,李佑想请放鹤先生酒宴也排不上,最后朱放鹤抽出时间在家里开了一桌便宴,请李佑连夜上门饮酒,算是道贺。
此时天气渐暖,这桌便宴就摆在了后花园的亭中,天上朔月相照,暗夜里阵阵花香袭人,倒也幽静雅致。
李佑举起酒杯道:“恭贺先生高升!”
朱放鹤饮尽杯中酒,却苦笑说:“自景和二年中了探花,至今才是五品,只与你相当,你说这也很值得庆贺么?”
八年时间从七品做到五品,对于普通官员而言还算正常,甚至可以说不算慢,但对于科举三鼎甲而言,就不太正常了,特别是与某杂流出身的李姓官员想比较,实在免不了令人泄气。这还是因为受宗室身份的拖累,须知防宗室、防勋戚、防宦官可是文官的三防。
李佑谦虚道:“在下可是救了你朱家的祖陵,拿命换来的五品,不然如今还在扬州做知县。这等际遇,都是机缘巧合的天赐。哪里比得上放鹤先生做官沉稳扎实。”
“不用开解我,我早就想得明白了,既然受用了宗室身份的好处,那也就要承担宗室身份的坏处。不过你也别假惺惺的谦虚,我敢与你打赌,别看你没出身,可今后你必然还会比我升得快。”
李佑嘿嘿笑道:“如今能有五品朝官,已经是侥天之幸,焉敢得陇望蜀。”
“论救祖陵之功,你本来就该升两品,不过被朝廷压了一下所以才给你个正五品。”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朝廷也不可能二次追赏,论之无用。放鹤先生休要拿这个说笑。”
朱部郎放下酒杯,正色道:“你认为我是喝多了说笑么?别看你是杂流出身,有时反而是好事。朝廷上下其实对你没有提防心,都知道你再升也当不了侍郎、尚书、大学士,做官随时有可能做到头。
所以你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时,别人轻视之下不会拼命阻拦你,犯不上去打压一个注定没前途的人,结果你运道十足,自己也会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好机会。据我揣测,估计你到三品之前都不会太慢,但三品以后就是天堑了。
就拿眼下来说,你从景和八年冬季升为五品,至今一年半,若说三年一任也已经过半了。在这一年半里你也没停着,从府同知兼整饬盐法到右检校佥都御使,再到如今的文宣院院使,总是稳中有升。有亲民官、有科道官也有朝廷正印堂官,不知不觉短短时间里攒下了资历,这就是很雄厚的基础啊。只要未来一两年内,再有个什么契机,升为四品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我只能借你吉言了!”李佑打个哈哈,“今夜是祝贺你高升来了,怎么反客为主的议论起我?”
朱放鹤哂笑并话头一转道:“议论你比较有趣,不枯燥。说起来,你对李登高也忒不厚道了,他虽然嘴脸可恨,但你将他打落凡尘也就罢了,还去踩上一脚。让他到你手下为官,今后你还想如何整治他?”
李佑叹道:“吾之心事有谁知也!当时满朝各衙门无人接纳李登高,我再不出面,那岂不就将事情拖延下去了?拖着拖着,若李登高又不离开翰林院了怎么办?所以我要生米做成熟饭,必须趁热打铁让李登高离开翰林院。”
朱部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想事情果然敏捷!这个心情我倒是理解的。李登高与你成了生死大仇,若还让他留于翰林院顺着词林官路数升迁,将来也是有机会成为宰辅的。所以你要斩草除根,直接把他驱离翰林院,那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却说那李登高,虽然名义上成了文宣院院丞,但一直称病不出,至今为止从未出现过。不过李佑对此毫不在乎,眼不见心不烦,之后又迎来了左右两个院判。
左院判将岸,是通过吏部正常铨选委任的,其人原本是礼部主事,这次出任文宣院左院判,也算是升了官。
右院判是由通政司右参议吴盛兼任,因为涉及到原有邸报的事情,让通政司官员兼任右院判比较方便,这也是李佑举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