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君听他说的笃定,竟是半点也不肯让步。她自觉自己活到这般岁数,应是没有人再敢顶嘴于她。只是她不曾料到,一向恪守孝义的裴丞相如今竟是越来越悖逆她了。这让她怎能不气?
老太君阴沉了脸色,冷笑着道:
“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重生之恶魔猎人全文阅读。我养到这般大,你成家立业了,就能撇了你的老母亲不成?你往日的圣贤书都用来顶嘴了?!”
老太君说的严重,裴丞相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老太君的,这事不能依着她想如何就如何。否则,不说裴蓠二人,就是戚氏,恐怕也会对他失望透顶。
“母亲说儿子不孝,那儿子自会领了罪罚。随母亲处置。只是儿子说到做到,分家要分,那嫁妆,一文不分。”
裴老太君险些气了个仰倒,她十指颤颤的指向裴丞相道:
“你——你——!”
裴丞相猜到了她接下去要说些什么,他在心中叹息的同时。不免想到了那唯一的法子,虽说那样着实不孝了些,但想让老太君消停,也只能这样了。
思及此,他便叹了一声道:
“母亲,这事莫言再提了。否则,儿子只能拿了那样东西了。”
老太君闻言,起先怔了一怔,随即她才恍然过来。脸色瞬时巨变:
“你,你竟然敢。。。”
说到这样东西,就不得不提到老太君年轻的时候。那会儿裴老相爷有一妻一妾,那妾侍不仅生的貌美,性子也极为温柔细致。她后来为裴老相爷怀了孩子,是个男孩儿。裴老相爷自然是乐不可支,可是这样就让裴老太君看不下去了。
她是生了个长的,只可惜是个女孩儿。每当裴老相爷说起那孩子时,裴老太君心里头嫉?恨,就把那满腔怨气发泄到了自个儿的女儿身上。她起先还玉雪可爱的紧,只不过等裴老太君冷落的久了,那小小的人也就一天一天蔫儿了下去。
等到裴老太君想起她的时候,那小女娃儿早就不见以往的形容了。盖因裴老太君总是不理睬她,那些个婆子都当她是个不重要的,平日里的照顾没少偷工减料。便是生个病,也不去给她找大夫,反倒是拿了钱去胡吃海喝。
那女娃不过三岁的光景,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裴老相爷又常年在外,裴老太君做娘的不去管她,谁又会给她供着。是以等到裴老相爷回了家,想抱抱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她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裴老相爷当即就怒了,着急忙慌的派人接了太医来,便是好一通救治。只可惜她拖得太久,这样一个小人儿,就这般走了,不得不叫人扼腕叹息。
裴老相爷在悲痛之余,就下了令彻查此事。谁知那查来查去,到最后却查到了裴老太君头上。裴老相爷是不信也得信,那会儿,他就彻底冷了心。
那样东西,便是一封写好的休书。
老太君怕了它四十年,到了现今,好不容易熬过了裴老相爷。却熬不过裴丞相。她这把年纪,若是当年的事儿被捅了出来,指不定会如何呢。
所以老太君哆嗦了半晌,就忍不住扶了心口,说不出话来。
裴丞相见状,心中虽颇为不忍,但一想起裴蓠等人。他的决心,一时也便坚定了许多。他吩咐了婆子丫鬟,就要扶了她下去。孰料裘晚棠见此,心中生计,就走了上去道:
“公爹,不若让我扶了老太君回去罢。”
裴丞相也不怕裴老太君闹出什么来,是以他掉了点头,这便应允了。
裘晚棠柔和的浅笑,便上前扶住了老太君。
只是在瞧不到的地方,她的神情晦暗。
第一卷 86
老太君是真病还是假病,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她这般作态,便是有一半真的,大多,也只是为了揭过这事儿。
裴丞相的态度坚决,老太君若是不退一步。就什么也捞不到了,裘晚棠估摸着,老太君是预备徐徐图之,要等着裴丞相的态度软化下来。裴丞相如今话虽说的重,但终究不忍心愧对老太君。他重孝道,老太君便是捏住了他的弱点,这才有恃无恐。
只是她也怕裴丞相手里的那样东西,否则,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放弃。
裘晚棠一路扶着裴老太君,她很是不情愿让裘晚棠来。是以她一手不断的挣扎着,想唤了那两个婆子来。可裘晚棠有的是话要说,又怎会让她如愿?
裘晚棠捏紧她的手,眉目温顺,语带软侬道:
“老太君,可要抓的稳了妻妾斗,嫡女有毒。这雪天路滑,要是一不小心滑倒了,恐怕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老太君千万小心些。”
这话更是威胁,裘晚棠面上绝让人挑不出错来。只是裴老太君自己清楚,裘晚棠的手勒的她生疼,怎么甩都甩不开。一会儿等回了房去瞧瞧,说不得要出红痕了。
裴老太君皮笑肉不笑道:
“真是好孙媳。这次就累了你了,我这把老骨头,叫婆子们搀了回去就是。省的让你大冷天的受了寒。好了,你便送到这里罢。”
说这话时,老太君半点不见病态。裘晚棠心中讥讽的想到,这老太君所做的病,未免太短了些。怎么一出了前厅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甚至现下她还在身边。她都不顾及了。
“老太君说的甚么话,”裘晚棠故作嗔怪道,既是老太君要演这场慈母孝媳的戏给旁的人看,那么她也不介意陪她一场,“孙媳哪会累了,若不瞧见老太君安安心心的到了屋子里,孙媳委实放不心。到时婆母问起来,孙媳如何交待不是?”
裴老太君实在无法反驳她的话,这会儿便只能在心底暗暗咬牙。要知道,她原本还想趁着这时间去裴老相爷生前的屋子里瞧瞧。因为裴丞相最尊重这父亲,一点半点都不敢动。那么裴老相爷留下的休书,合该还在那里才是。
只是如今裘晚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让她一时也难以脱身。何况当着府里上下人的面儿,她明目张胆的赶她走,岂不是要落得自己不是。
裴老太君思前想后,又左右瞧了瞧那人来人往。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歇了那念头。然而裘晚棠待她这事,又叫她记上了一笔。
裘晚棠不知老太君是如何想的,她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阻止她。更重要的是,老太君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二房,偏心于裴珩和三房。她原本想着忍忍也就罢了,只是这一此,她却彻底打了二房的脸。甚至侮辱了裴蓠!
老太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到她的底线。她自己如何无所谓,可是夫君,是她今生最为珍惜的人,她重活一次,终于赶在一切发生前陪在了他身边,让他能够少受点苦。但老太君身为他的至亲之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刺他的伤疤。她怎的不想想,是谁害他如此的?!
可是裘晚棠转念间,又记起老太君与端妃的关系。她一时不敢确定,是不是害裴蓠的人里,还有老太君的推波助澜?
若是放在以前,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看着老太君的种种表现,她不由得就从迟疑,变成了半信半疑。
以老太君的程度,未必做不出来。
她想清楚了,既然明的不能待她如何,那便来暗的罢。总归她不是甚么贤良淑德的女子。老太君和裴蓠只不过空有名头罢了,他们的亲缘,在老太君的贪婪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裴蓠与她都和老太君撕破了脸,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太君这回该是要棋差一着了,裴丞相此刻,说不得已经开始安排分家事宜了。
因为她扶着老太君出来时,撇到了裴丞相面上复杂的神色。
既有坚决,又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