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都由自已而来,那么自己倒应该再尽最后一份力,素波就大方地道:“望江楼颇赚了些钱,路费我来出。”
“我们哪里能用你辛苦得来的钱?”伯母就说:“更何况我们一家走了,你们兄妹三人留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更不容易了。”
“我们断不能先走,将侄女兄妹三人在此处,”伯父自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妻女和侄女询问的目光,“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都放心,我方才一口回绝了黄管事帮乔家提的亲事。”
伯母便赶紧问:“黄管事没有用郡守来压你?”
“他隐隐透出了些意思,我只做没听懂,坚决不答应亲事!”伯父坐下时脸色还不太好,想来在黄管事面前一定生了气的,肃然道:“据我想郡守未必真正知道,最多不过乔夫人给郡守夫人献了一份大礼,郡守夫人才打发黄管事夫妇出面而已。若是郡守果真要为乔家强娶明霞和素波,我就拼了命也要告到京城天子跟前!”
明霞赶紧倒了一杯茶送上,伯母也道:“我想的竟与你一样,万郡守想是不知,或者装做不知,却不敢明着来帮乔家。因此乔夫人才带着黄嬷嬷来利诱我们。”
伯父喝了茶神色才稍缓,又正色道:“如今并不是先前的乱世,国家安定,天子圣明,不论乔家也好,万郡守也好,想仗势欺人,也是在作梦了。至于想拿着些钱财来引诱我们,更是可笑!”
明霞和素波就都呸道:“谁稀罕那点子破东西!”
素波又好奇地问:“江城郡守究竟是什么样的官呢?”
“这位万郡守是跟随先帝创建新朝的,从军中的刀笔吏做到了江城郡守之职,如今已经在第二任上了。说起他为官一方,也算能造福一地,江城如今虽够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这几年市面上越发繁华,坊间越发平安了。因此万郡守去年第二任任满,上京朝圣,天后查了吏考,问询了任上诸况,便让他继续留任江城。”
原来自己竟然见过!素波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江城万郡守的模样,无奈去年年底正是她最忙的时节,几天之内各地的郡守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何能一一记得?若不是政绩特别突出给予拔擢,政绩特别差的免职,那些平平的果真就都放到脑后了。按伯父所言,江城这几年虽然治理得不错,但整个新朝正是全国一片欣欣向荣,因此也只能算是平平了。
“郡守回江城之后,倒也没有什么不足的,可独十分羡慕翼中郡守。”伯父又道:“你们大约不知,郡守朝圣时献上一块绝世美玉,听说只盛那美玉的匣子便值上千缗,而那美玉更是无价之宝,可是天后却于众多贡品中独独看中了翼中太守献的一绢袋栗子,封了他栗子郡守的美誉,又亲赐御制新书一部。其实论起政绩,我们江城太守未必逊于翼中太守,所献贡品更是远胜于他,但所遭境遇却天差地别。”
噢!素波差一点惊呼一声,原来自己一时情急叫出的栗子郡守竟然没有被人诟病,反而成了美誉?真让她惭愧呀!同时又生了惕然之心,看来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影响之大远非自己过去想到的。
明霞第一次听到栗子郡守之名,便觉好笑,又十分惊奇,“据父亲说天后其实与我年纪相仿,可却如此有才干,非但能为皇上分忧招见大臣,评述功绩,而且还能出口成章,封翼中郡守为栗子郡守,真真又诙谐又有趣,又让天下人知天子后不重美玉重农桑,我好想见她一见啊!”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
素波更生了好奇之心,“不知大家如何看天后的呢?”
伯父反问她,“侄女自京城而来,倒不知京城里对天后十分推崇吗?”
素波有些心虚,原来初与徐家相认时,伯父便再三问她为何离开京城,反倒江城来投亲,她只能含糊过去,此时只得依旧推脱,“我原非一直在京城,后来叔父过世了便来江城寻亲,倒不知天后究竟是何样人。”
明霞就叹息,“堂妹,你竟没有见过天后,还真是可惜呢。”
“我也与伯父伯母堂姐都是一样的人,最不喜欢攀附权贵。”其实徐家只要说出他们其实是出身江阴徐氏,为天后一族,乔家又哪里敢欺负他们呢,就是郡守恐怕也会另眼相看,伯父也不只做一个西席而已了。
伯父果然十分赞同,“正是因为我们是江阴徐氏一族,方不能随意借用天后名号,江阴徐家,几百年的赫赫名声岂是因为女子才得来的?”可他接着又道:“但天后的确为我徐家翘楚,身为女子,从胶东王出府时起便尽辅佐之力,助胶东王掌文澜阁,开设太学,治理胶东,然后登上皇位,才学见识远胜须眉,堪为汝等楷模。”
原来自己的才学这样好?素波想了想就弱弱地问:“你们会不会觉得她有些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伯父就笑着摇头,“看来侄女果真没有得到宁弟教导,亦没有受过天后的教诲呀!”又向明霞与素波道:“你们皆为女子,须知妻者,齐也。既然与夫君相齐,自然也为一家之主,虽说男主外女主内,但一家之中哪里又能分得那样清楚?至于遭逢乱世或者家有变故之时,若乃拘泥于内外,未免胶柱鼓瑟了!天后辅佐天子得到大位,又能帮助皇上处理国事,不正是最最能干的贤内助吗?你们若是有了夫家,将来也要如此这般能干才好呢!”
一席话说得明霞羞红了脸,素波也不免心神荡漾,其实自己过去做得还是不错的,他称赞自己看来也不是假的。
伯母在一旁也笑吟吟地道:“女子有才干是好事,但又切记不要象乔家夫人那般,为谋私利谋算于人,便为人不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