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识物都有了障碍,看上去比晴初还不如呢……
梁禛的心再次荡到了谷底,他闭了嘴,只轻轻摩挲着齐韵的头发、脸蛋,他看见齐韵微笑的眼,她似乎挺喜欢。梁禛缓缓将自己温热的大掌移至齐韵后背,迅速点住她的承山穴与昆仑穴,梁禛再次扬起温柔的嘴角,
“韵儿乖,为夫替你上药,保证不疼。”
齐韵衣衫尽褪,露出后背拳头大一个血痂,那是在崖壁上砸的,血痂已经薄了许多,不用多久便能痊愈了。梁禛挑起一块黑乎乎的药膏敷在血痂上,轻轻揉散。
“绿色的药是祛疤的,刺激得伤口最是疼痛。我的韵儿那么美,留疤也丝毫无损你的美丽,咱便不必再抹那绿色的药了。只是这黑色的药是防止皮肉坏死的,咱要坚持用到血痂脱落……”
他张开大掌捂住那硕大的血痂,如同一只热手炉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温热,刺激药膏深入皮下,渗入骨血。他自后凑近齐韵的耳朵,低低呢喃,
“韵儿早些好过来,回京后,为夫便会向皇上去求你。为夫年纪也不小了,等着你快些替咱梁家开枝散叶呢……”
掌下的香肩轻颤,梁禛心下狐疑,探头看向匍匐着的齐韵的脸。似是为自己的话语感动,齐韵眼中晶亮,睫毛弯弯,盈盈轻颤,可嘴里却兀自嘟囔着念念有词。梁禛仔细听去——
“汪汪……汪……汪……”
☆、戏弄
梁禛率部滞留云南, 因齐韵昏迷,便与齐振一道被热情的骆菀青安排住进了骆府。梁禛本不愿意, 准备就扎营在昆明城郊。但骆菀青热情似火,当着骆璋的面细数了骆府的种种长处,尤其齐韵还病着, 让一位女性病人同兄长一起住在一个婢女都无的军营,还是野外!缺医少药!是怕齐姑娘醒来太早么?
梁禛思虑片刻,发现没有婢女照顾齐韵甚是不妥,尤其现在天气也热了, 齐振只是兄长不是姐妹, 自己又不能亲自照顾她,诸多不便简直一言难尽。
明摆着有热情好客的骆府不住, 自己现去买婢女更是不可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梁禛纠结良久终于带着齐振齐韵兄妹住进了骆府。毕竟也没几日好住,骆菀青总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齐韵杀死在她自己府里。
住在骆府, 梁禛始终不安心, 整日催三催四, 在自己的右腿“痊愈”的那一日,终于可以开拔了!
这一日便是梁禛押解思罕北上返京的日子,也是骆府举府回京的日子。梁禛早早来到齐振所住的小院来寻齐振说话。
“于飞兄可还住得惯?”
“骆大小姐甚是照顾我兄妹二人。”
“婢子趁手么?”
“甚好, 芳菱与芳媛皆一等一的好丫鬟。谢左都督关心。”
齐振是个糙汉子,自是比不得细腻的齐韵,可齐韵傻了,只能靠糙汉子做主。听得此言, 梁禛彻底安下心来,他甚至特意吩咐骆府,在回京路上依旧沿用之前照顾过齐韵的丫鬟,勿要换人。
虽然没呆几日,要准备的东西依然不少,齐振忙于安排随队伍回京的事,齐韵照旧呆卧在客房,身旁是两名婢女忙着收拾回京的物事。
“媛儿,你说待咱回京还能再回大小姐房伺候么?”这名唤做芳菱的婢女一面收拾着齐韵的衣裙一面伸着脑袋询问正在院子内收拾铺晒的被褥的婢女芳媛。
“回不了也没啥,床上那位不是要进宫的么?皇上可是巴巴地等着她呢,咱也跟着进进宫……”收被子的芳媛似乎万事不愁。
“呸!你是猪脑子么?咱是骆家的婢子,怎么能随齐家的姑娘进宫?”芳菱狠狠地啐了一口。
“傻丫头,你以为你是骆家的婢子就怎么着了?为啥大家都不愿来干的活便就被大小姐指给咱俩了?咱这是被流放了,被抛弃了。此去京城少说也要半年,咱伺候齐家那位神,伺候个半年,不就囫囵打包送齐家算了呗。”芳媛一面费力拍打着被褥面上的尘螨,一面做芳菱的思想工作。
“可是……可是……大小姐不是让咱俩看着她么……说明咱们的差使还挺重要的!”芳菱不甘心。
芳媛甩着一块棉帕拍打着自己裙摆上的尘土,披着满身的日光进了屋,“小蹄子说话注意背着人,怎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人还在你跟前躺着呢!”
“媛儿还怕个傻子?哈哈!”芳菱乐了,“她兄长去了营里,午后才会回。”
“行了行了,她没醒过来时,你大咧咧地说话便罢了,前日她突然醒来,姐姐我的心都快被吓掉了!还好变成了痴呆,不然你就等着再次被送去人市吧!哪一日,床上这位神突然变正常了也不一定,所以菱儿还是注意些的好。”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你聪明……”芳菱嗔笑着打断了芳媛的话,胡乱将手中的衣物用花布打了一个包袱,抬手一扔便丢到了茶桌旁的地上。那里乱七八糟丢了好几个包袱,其中一个包袱露出流光溢彩的锦缎一角——那是齐韵最爱的月华裙。
……
骆府外人声鼎沸,未时是议定的出发时间,仆从、车马皆已准备就绪,擎等着主子们陆续上车了。
梁禛牵着马立在骆府门外不远处,眼睛死死盯着骆府的侧门,齐韵会从侧门出来。在未得到新皇确切意思之前,梁禛不敢当着骆府人的面与齐韵有过多的纠葛,但他管不住自己的眼,手脚不能动,饱饱眼福总是可以的。
不多时,一位身穿湖蓝色绣花软纱裙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袅袅娜娜自院中缓缓走来。看见远处那隐约的身形,梁禛便是一阵激动,他细细看过去,韵儿带着厚厚的帷帽,看不见脸,但看身形似乎又瘦了些。齐振明明说的是齐韵一顿吃光两大碗的……
梁禛心下狐疑,这齐振整日里马马虎虎的,看样子他的话大多是不准确的,还得自己多盯着才是。
齐韵刚出骆府大门,便有骆府管家迎上来,引了主仆三人往队伍最后走去,梁禛看见那是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望着齐韵羸弱纤细的背影缓缓走向那小小的素布马车,梁禛心中疼惜,巴不得自己寻把软轿来亲自抬着她走,但此次返京人员太多,强求车驾标准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梁禛压下心中酸涩,不再纠结马车问题,自己在路上多给她送些吃食啥的,争取进京那日便能恢复到往日的七七八八。
身后传来马车勒停的声音,梁禛转头,看见一驾华盖马车停在了齐韵的青帷马车旁。车门帘掀开,珠光宝气的骆菀青钻了出来。
骆菀青老远便看见一身湖蓝的齐韵了,尽管带着帷帽,那窈窕的身形依然鹤立鸡群,细碎莲步轻移,环佩摇曳。如若不是事先知晓她脑子坏了,骆菀青还当自己的婢女说谎。这分明还是那个狡诈又风骚的狐媚子。
“齐姑娘!”骆菀青唤住了齐韵,“齐姑娘可有大好?”
面前的女子躲在帷帽后默不作声。
骆菀青不以为忤,继续说道,“适才青儿去农人处买了些庵波罗果(就是芒果),味美甘甜。”
她转头对上扶住齐韵的芳菱,“芳菱,快过来取些画鸢洗剥好了的给齐姑娘尝尝。”
芳菱领了命上前便往骆菀青车边靠,车里的画鸢愣怔,她正在奋力去掉庵波罗果的皮,但还没分成小块。一个个汁水淋漓,黄澄澄的芒果囫囵着个儿,便被芳菱端到了齐韵的面前。
“齐姑娘可要尝尝?很好吃哟!”骆菀青嬉笑挑眉,如同逗弄三岁稚子。
一众婢仆皆垂头不作声,骆菀青是这里的正牌主子,齐韵只是一个外人,主子想怎么逗弄一个外人便怎么逗弄都行。
“我要!多谢姐姐!”一声清脆婉转自帷帽后传出,不等旁观者回过神来,帷帽后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袖口挽到了胳臂上,露出一大截玉藕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