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的眼里露出茫然而单纯的神色,润白的手指一记记点着唇。
其实呢,她不认为李愈配得上无拘呀。
如果这样的话,李愈是不是去死比较好呢?
尽管他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但仍旧十分可恶呢。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下一瞬,奚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恶毒了,于是堕入了更深的茫然。
不,她觉得自己不该是那样的。
她怎么能够是动不动便先要杀人的呢?每一条人命都是可贵的,没有人配得上主宰旁人的生命,难道不是么?
这些话总是在她的心头萦绕,就像是魔咒一般如何也洗不去。
奚娴觉得那才是她真正的想法,有时又觉得,其实只是一层透着甜蜜滋味的糖霜,而把自己的心真正全部嚼烂了吞吃入腹,或许又苦涩到叫人拧眉。
……
到了夜里,奚娴惯常是要喝药的,嫡姐说这药能让她精神充足,夜里不必盗汗做梦,长此以往的温补之后,她的身体状况便与寻常人无异了。
奚娴很相信嫡姐的话,更何况喝药的事体,似乎从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也从来不曾断过。
除了怀无拘那会子,怕胎儿受到损害,她便没有再用药,而即便那段时间嫡姐没有出现,奚娴也晓得她是默认了这样的事情。
热腾腾的药汁被端上来,奚娴知道嫡姐在书房里料理正事,丝毫管不到她,于是犹豫了一下,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便把药倒入了一旁的花盆里。
那是一株翠绿的文竹,深棕色的药液倒入时,绿植物微微摇曳了一下,在月色下的影子诡秘而寂静。
过了半晌,奚娴又把文竹放到了一边,看着它翠绿纤细的枝干默默松了口气。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想些甚么,怎么可以怀疑那些事情?
不过也罢了,一天不吃药也没什么,但以后还是要吃的。
毕竟要用药这件事,仿佛是奚娴刻在骨子里的自觉,似乎不吃药,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她不再愿意体会那样的事情了。
到了夜里,奚娴洗漱完毕后,嫡姐才从前院里回来。
奚娴正对着镜子梳发,她发现自己的长发浓密了一些,似乎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心里头没什么负担也抑郁的话,就连头发也变得光泽而顺滑。奚娴相信,不必付出昂贵的养护,它们吸收着年轻的养分,也能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美丽。
可是她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奚娴记得,她去世之前,头发其实掉了很多,枯黄而干燥,触摸时手感很不好。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很蠢,或许只要妥协了,就没那么多是是非非,有些事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光洁美丽,那就够了。
嫡姐的脚步又远而近,奚娴却同时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她在铜镜中的容颜微微蹙起眉,又低垂下浓密的长睫,小声道:“姐姐……”
嫡姐只是坐在一旁,慢慢审视她,才转而勾唇浅笑道:“无事,只是来提醒你,要记得用药。”
奚娴莫名觉得森寒慢慢爬上脊背,她僵直着后背,小声道:“我喝过药了呀,您或许是忙忘了,我从来不会这么晚用药的……”
嫡姐的指节敲击着桌案,支着下颌慢慢道:“是你忘了,今天你还没用过药。”
过了小半晌,奚娴听见自己骨骼酸软的咯吱声,她回过头看着嫡姐,却见那人还是这样平静的直视她。
她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意,垂眸柔柔道:“这都被您发现了呀?”
嫡姐颔首,并不多话,玄色掐金丝的长裙铺散着,深邃森冷的面容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但她清晰的瞧出,女人的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奚娴抓紧了指尖,才撒娇道:“你喂我吃嘛,这些日子你都少来,所以我才故意不吃的……”
嫡姐好整以暇看着她,慢慢挑起眉道:“你要我怎么喂你?”
奚娴有些脸红,小声娇怯道:“……那、那样喂我好不好?”
嫡姐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只是却没有丝毫动容,中肯而温柔的评价道:“这样啊,看来我们娴娴,骨子里还真是……”
奚娴立即扭捏道:“你不准说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纤手端了热腾腾的茶碗,忽然一饮而尽,负起道:“我知道你讨厌我那样,可是我又控制不住……”
嫡姐起身,她看上去比奚娴高了很多,可身段却纤细而优雅,单手把奚娴揽进怀里,在她耳边启唇道:“做个乖孩子,所有想要的姐姐都给你,好不好?”
奚娴抽泣一下,十分不甘的踩了嫡姐一脚,气哼哼道:“我不乖你就不喜欢我了?哪儿有你这种人……”
嫡姐若有所思,打断她,从容柔缓道:“你要是变坏了,我可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啊,我们娴娴要永远乖乖的。”
奚娴不说话了,她闻见女人身上沉稳的檀香味,这让她有点害羞。她很喜欢嫡姐这样对她,隐含威胁,又无可奈何。
奚娴踮起脚尖揽住嫡姐的脖颈,小声道:“那我乖一些,你就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会乖乖吃药,乖乖听你话,以后也不给无拘讲那些故事了……”
奚娴也知道,这段时间嫡姐的冷淡,或许就是因为她给无拘讲的那些故事。
其实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错,无拘早晚都要懂得那些道理的,可是嫡姐却很不认同,却从来没在她面前发怒过。
嫡姐慢慢抚摸了奚娴的面颊,嗯一声。
奚娴也温存道:“那我想给无拘生个妹妹,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认为自己应该再怀一次孕。
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