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你大伯母。”秦氏倒没斥责娇娇多话,只是神情淡淡的回了一句。
听她这么说,娇娇也不好再追问,就是心里仍是纳罕,琢磨着丁嬷嬷是不是把消息听错了,不是说三太太被婠娘气得病倒了吗?怎么秦氏就往大太太那头去呢?还有,再过几日就到了婠娘出嫁的日子了,府里居然还是这般不慌不忙的……
四房离长房的院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她二人是坐上软轿去的。毕竟这会儿天气还很是炎热,这会儿又临近晌午,着实晒得慌。
约莫一刻钟后,二人到了大太太处。
大太太见到秦氏带了娇娇过来,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吩咐丫鬟上茶水点心,这才对秦氏道:“四弟妹可是去瞧过三弟妹了?她如何?”
“瞧着精气神还不错,想来略调养个几日便能康复了。”
“几日……这眼看婠娘就要出嫁了,她当母亲的还能不露面?婠娘也是,明眼人都知晓三弟妹这是为了她好,备下的都是实惠东西,偏她年少不知事,只想要面上好,却不知这过日子靠的就是实惠。”
秦氏瞧了一眼娇娇,见后者已经拈了点心欢欢喜喜的开吃了,略略一噎,转而又看向大太太:“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喜好,就好似我那几个儿媳,有人喜欢丹青,有人喜欢刺绣,还有人这两样都不喜欢,独独爱琢磨棋盘残局。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吧?由她们去呗。”
“儿媳是儿媳,女儿是女儿。”大太太有心通过秦氏同三太太转达话,偏秦氏滑不溜丢的怎么也不肯入套,弄得她脑仁疼,“你说的也有理,横竖儿孙自有儿孙福,遂他们的愿也没错。”
“可不是这个理吗?大嫂您瞧娇娇,她不爱学规矩,我家老爷就劝我算了吧,她独好吃喝一口,只要别过量,我也由着她了。人嘛,互相体谅才是最要紧的。”秦氏笑盈盈的接口道,“说起来,我还挺舍不得娇娇的,还想着回头同老爷仔细说说,让娇娇多陪我一段时日。”
大太太满脸的无奈,她算是看明白了,秦氏是打定主意不掺合三房的事情了,连想多留娇娇这话都说出来了,可不是铁了心要跟她做戏吗?可妯娌毕竟不是长辈对晚辈,很多话她也不能直接丢出来,只得叹息着摇头,不再相逼。
“你回去吧,有事我再唤你。”大太太放弃了。
秦氏笑盈盈的起身告辞,唤上娇娇,离开了大房。
娇娇:……???
坐了一刻钟的软轿到了大房,你俩才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娇娇以为她俩要聊很久很久,拈了块点心格外秀气的在那头啃啃啃。结果,才啃到第二块点心,这就要走了?
您倒是早说啊!!
悲愤的娇娇垂头丧气的跟着秦氏离开了大房,完全不知道这大热天的跑这么一趟是为了什么。
却听秦氏道:“婠娘出嫁的日子是早就定下来的,她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到了时辰就得上花轿。至于你……老爷的意思是,挑个年前的好日子。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般的话,你怕是一个年都没在府上过过了。”
娇娇是今年二月底才来到府城冯家的,若是今年年前就出嫁,那她确确实实是没在家里过过一个年了。
从未在冯府过过年,那还算冯府的人吗?
这个念头在娇娇心里打了个转儿,不过很快就叫她抛开了。其实,算哪家的人真心不重要,反正在她心目中,她还是桑平县平安镇下河村的冯月娇。
见娇娇没吭声,秦氏以为她不愿意,遂又开口,不过提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你可知道婠娘在闹什么?”
娇娇以为这是单纯的疑问句,只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同她不熟。”
秦氏颇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直说她这是反问,略缓了缓,干脆直截了当的道:“婠娘闹别扭的原因有两个。其一,三太太给她备下的嫁妆与我给你准备的相似,不是指价值,而是偏向。我和她都偏向于内里实惠,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叫咱们剔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捏着庄子、田产、金银这些,远比古董字画更安心。”
这话娇娇很是赞同,上辈子她爹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是这一类,就是轻易能出手变现的,也是防备着将来万一遇到了难处。
因此,娇娇只道:“这样很好啊,古董字画有什么用?遇到喜好一样的还能换取高价,若是碰上不好这口的,价值千金的名家字画还不定能不能换到几顿饭呢。”顿了顿,她又好奇的问,“不说我,我只好奇三太太为什么不干脆面子里子一起给婠娘补足呢?”
秦氏被噎了一下,偏娇娇提前强调了说的不是自己,因而她也不好接话。可就算说的是三太太母女,那她同样不好接下去,道理很简单,谁不知道面子里子一起补足是最好的?这不是三太太差钱吗?她们母女俩的矛盾在于,二选一,三太太选择要里子,而婠娘选择要面子。
偏生,娇娇还好奇的看着秦氏,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
“这只是其一。”秦氏假装没看懂娇娇眼底里的好奇,径自说下去,“还有其二,婠娘跟你不同,她的嫁妆是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因此有一部分是旧的。”
“田产、金银还分新旧?”娇娇愈发好奇了,“谁家的田产也不能是簇簇新呢。金银的话,若是嫌旧,大可以拿去外头找人炸一炸,花不了几个钱,就能变得跟崭新的一样。”
秦氏再度被噎住了,她安慰自己,横竖娇娇马上要出嫁了,用三太太的话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最多一年回来个一两趟,她受得住!
“我说的是其他物件,也不是很旧,就是……婠娘先前说的那桩亲事,在那会儿,三太太就替她准备了不少嫁妆。如今她要出嫁了,嫁妆里头有一部分就是当初的旧物。”
娇娇这回终于明白了,敢情婠娘闹腾,不光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还有嫌晦气的意思?可问题是,秦氏特地同她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娇娇慢吞吞的回到了自己的小跨院。
她早先去秦氏那头时,只带了霜降,而霜降又被她留在了秦氏那院子,当然人家早就自个儿回来了。因为不知道秦氏唤娇娇有什么事儿,见她回来后,霜降、张嬷嬷和丁嬷嬷都一拥而上:“大姑娘,太太寻你做什么?”
娇娇:…………
第39章
秦氏找她究竟有什么事儿呢?
对此,娇娇本人也挺狐疑的。她回想了片刻后,愣是没办法系统总结这个事儿,憋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怎么说呢?她就记得秦氏先是遣人把她唤到了正院里,然后带着她一起坐软轿往大房那头去,待了不过片刻光景,又原路返还,最后从容的将她放生……
哦,她懂了,这是遛她玩呢。
兴许是因为娇娇面上的神情实在是太过于凝重,丁嬷嬷等人有些被唬住了,不由的屏息静气的看着她。
反正等娇娇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三双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默默的咽了下口水,娇娇迟疑的道:“其实太太也没什么紧要事儿……”
丁嬷嬷以为她是不方便说,只安慰道:“大姑娘您别担心,这未出阁的姑娘是家中的娇客,即便真的闯了祸,也不会受到太严格的惩罚。况且,咱们几人都是注定要陪房的,您还是说了吧。”
这些话能从丁嬷嬷口中说出来,还是挺让娇娇奇怪的,要是换做是张嬷嬷或者霜降,那就更加自然了。
可丁嬷嬷也是无奈,随着她在小跨院里待的时间愈发长了,回到太太秦氏院里的希望也愈发渺茫了。时至今日,她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改为用心为娇娇打算了。
娇娇又想了想,她隐约意识到,秦氏唤她过去,很可能仅仅是拿她当挡箭牌用的。这种事儿也不算稀罕,妯娌之间不会有太多的忌讳,哪怕说的是家中秘辛亦无妨。可要是当着小辈儿的面,很多话就需要避讳着点儿了。也不一定是防备,仅仅是不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