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天洛尘即打开小针包,其上并排摆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长约三寸,寒光闪闪,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他轻轻拈起一根,另一只手在君夜离胸前穴道处探了探,而后慢慢下针。
不是那么痛,而是一种酥麻胀痛的感觉,君夜离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放松,正常呼吸,”天洛尘慢慢转动银针,“想一些能让你轻松的事就好,比如,紫凝。”
君夜离缓缓闭起眼睛,其实不用天洛尘说,他能想到的,可能让他轻松快乐的事,都跟紫凝有关。
天洛尘淡然一笑,手法快速地下针,而后在其上注入内力,以让毒素往一处聚集。这套针法是是要消耗施针者相当大的内力的,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
听他呼吸似乎有些微的凝滞,咳得也越发厉害了些,君夜离有点担心,“公子是否需要休息一下?”若是天洛尘为了救他而于自己大损,莫说他会过意不去,紫凝也一定会难过的。
“我没事,”天洛尘一笑摇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话说的,跟紫凝还真是一个调调。君夜离淡然一笑,也就不再多言。
足足一个时辰后,天洛尘才停止下针,而后坐在一旁,安然等待,长长的睫毛间或一颤,神情始终平静无波,不知道想些什么。
其实对于海角小楼,君夜离知之甚少,当初听说紫凝就是楼主之时,也是相当讶异的,没想到那般神秘之处出来的人,会给自己遇上。而对于天上公子,在他看来也一直是如同神人一般的存在,更没想到会跟天洛尘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殿下觉得如何?”天洛尘轻轻向前倾了下身体,“莫要逞强,要如实说。”
君夜离眉一扬,“我明白,下针处时而锐痛,时而酸胀,有无法自控的痉挛感。”
天洛尘轻笑,“殿下形容的还真是贴切,放心,这是正常反应,这针法就是要将殿下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而后清除,如此反复十三次,复毒可解。”
“原来如此,”君夜离微一点头,“要公子如此劳心费神,惭愧惭愧。”
“医者父母心,原也没什么。”天洛尘微一摇首,眉间忧色若隐若现,“只是殿下体内情蛊难除,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生死由命,原也强求不得,”君夜离拧起眉来,“只是我发誓要守护紫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怕是要食言了。”
“……”天洛尘轻轻叹息一声,都是些痴儿女,多说何益。“殿下稍安勿躁,我要起针。”
君夜离点头,不再多方。
天洛尘即手法轻盈而利落地将银针一一取下,最后留下他心脉附近最早下的针,右手食指于针尾轻轻一压,轻微的刺痛过后,他缓缓催动内力,将聚于此处的毒素移至自己体内。
眼看他的右手慢慢变黑,君夜离大吃一惊,“公子——”
“别动!”天洛尘轻斥一声,压住他的肩膀,“你若乱动,毒素倒流入心脏,你必死无颖!”
“可是你——”
“我没事,”天洛尘摇头,“放心,我有分寸。”
君夜离虽不如紫凝和天洛尘这样,是神医,但于治病解毒方面的常识也都知道,已瞬间明白过来,“莫非这针法就是要施术者替代病人承受痛苦吗?”
“否则毒素难除,一个不慎,殿下就会没命,”天洛尘轻轻蹙起眉,这等苦楚,绝非玩笑,“不过你放心,我稍候自会运功将毒逼出,不会有事。”此术说穿了也不值一哂,就是用针法将病人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转移到施术者体内,而后自行运功逼出,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病人痊愈。
所以说这鬼门十三针,真正要在鬼门关前走十三遭的,并非病人,而是施术者了?难怪天上公子不肯将此术传给紫凝,是不愿她受这等折磨吧?
君夜离堂堂七尺男儿,却也因天洛尘这般仁心仁术而深深感动,“公子大恩,君夜离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不必,”天洛尘收回手去,起下最后一根银针,脸色已苍白如纸,神情却依旧淡然,“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一生了无牵挂,机缘巧合,却与紫凝不欺而遇,她生性孤傲清高,却最重情意,对你亦是真心,你既同样对她有情,那就善待于她,她若安好,我亦无求。”
君夜离起身,披上一件外衫,郑重地道,“公子放心,我与紫凝不离不弃并非只是一句空话,有我在一天,就不会伤她半分!”
“我信你。”天洛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君夜离忽地想起一件事,低声道,“之前发生过很多事,父皇一直惦念一个与紫凝相像的女子,我知道这其中牵连甚广,公子是否知道此中内情?”
天洛尘轻轻摇头,“殿下不必心急,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解开所有谜底的时候,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些什么,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殿下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生出更多杂念来。”
是了,如今六国赛是最重要的,天下大局不定,自己哪有精力处理其他事。君夜离沉默片刻,了然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子。”
“殿下客气。”
当下天洛尘即回房调息,以将体内毒素逼出,并要君夜离别对紫凝说起此事,以免她担心。
君夜离自是感念于天洛尘救他的恩德,可这位天上公子谪仙一般无欲无求,对他也无从报答起,既然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凝,那自己只要让紫凝幸福安康,就算是对他的报答了吧?
接下来十几天,君夜离一边接受天洛尘的治疗,一边与紫凝一道研究阵法,并不时去向外公阎正初讨教,最终将阵法雏形定了下来,接着入宫,请父皇定夺。
宣景帝虽不是阵法方面的绝顶高手,但他年轻时也替自己的父辈打江山,经历过很多沙场拼杀,只是从这画在图纸上的阵法变幻当中,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玄机和奥妙,不禁大为满意,连连点头,“此阵甚妙!离儿,你果真没让朕失望!”
一旁的君夜辰皮笑肉不笑,眼底是不甘的愠色,也跟着赞道,“父皇所言甚是,大皇兄素有西池‘战神’之名,于阵法方面自然别有见解,这次定能难倒其他五国,大皇兄真神人也!”
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给了大皇兄俊逸不凡的相貌和过人的气度也就算了,还要让他得了父皇那么多年的宠爱!明明已经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却偏偏又得到了仙人般的北堂紫凝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老天爷到底要再给他多少好处才肯罢休?
再看自己,明明是西池太子,可在哪方面也比不过大皇兄,朝廷内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忽略他的存在的,可自己更是不争气,武功方面无论怎么练,就是练不到大皇兄那样的水平,又没有个又聪明又绝美又无所不能的太子妃在身边,简直就一无是处!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父皇明明已经对大皇兄厌恶之至,可最近对大皇兄的态度却明显不一样,尤其在六国赛改制这件事上,更是只看重大皇兄的意见,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信号:要再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少时候,他这储君之位,也该拱手让人了吧?
今天他也是将自己手下那帮谋士们选出的题目拿来给父皇看,一心想着有哪一题能让父皇满意,也好对他刮目相看。结果父皇看过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明显是非常不满意,可看到大皇兄呈上的阵法图,就惊喜莫名,赞不绝口,他怎可能不气!
“二弟过奖了,”君夜离对他却没什么特别好恶,平静地道,“这阵法并非我一人所想,而是跟紫凝还有外公及一帮将领们共同商议而来,并不是我一人之功。”
君夜辰气结:怎么着,大皇兄这是在向他示威,暗示自己不但有北堂紫凝相帮,而且还有镇国将军做后盾,所以无所不能是不是?
“很好,”宣景帝越发满意地点头,“离儿不骄不傲,不贪功,朕很满意。既如此,朕觉得这阵法绝妙,离儿,你即刻带人练习阵法,不得有误。”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