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此刻,宫无绝的箫便如专门为她打造。
低沉悠扬中同有一股狂放之感,却又恰到好处的补足了乔青的那股子尖锐。一方犀利,犹若出鞘利剑直指苍穹,一方深沉,如同苍茫滔滔有容乃大。一高一低,一扬一顿,默契天成。
那原本因为戚长老的琴音而生出的窒闷之感,便在这抑扬顿挫中渐渐缓了下来。哪怕如今是在厮杀拼斗之地,众人也不由闭上眼睛倾听起来,脑中唯余四个字悄悄浮现。
——天作之合。
而另一边,自从这箫声合进来,乔青和宫无绝联手对敌之后,戚长老的额头便呼呼冒着汗,渐生力不从心之感。他的脸色越憋越紫,眼中却是越来越疯狂。乔青默默观察着戚长老的神色,忽然唇角一勾,紧跟着,琴音迅速一转!
这一转,乔青先愣了。
不是转错了,而是不论转的调子和时间,那宫无绝口下的箫声竟是分秒不差,就好像一早已经打过了商量般的默契。她呆呆的和宫无绝对视一眼,这副虎不拉几的模样让某个腹黑男人好心情的眉毛一扬——唔,你能想得到的,本王自然也想的到!
乔青微微勾唇,这人是讨厌了点,脑子还不错。
随着这调子的同时一转,乔青和宫无绝竟是同时放弃了一半的药人,专注于控制另一半攻击了起来。两人同时下达的命令是:必杀!
何为必杀?
——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哪怕胳膊断了玄气空了,用腿也要冲过去一脚一脚踹死丫的!
嗯,于是在这个命令下,那一半的药人就仿佛疯了一样,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同伴。戚长老大惊失色,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玄云宗多少年的心血了,他唯一的目的只剩下了一个,今日不杀乔青,他势不甘心!
两方药人就在这广场之上对了起来,撕缠扭打,不死不休!
湛蓝的玄气交锋着,汹涌的拳脚对抗着,力量的交汇之地爆发出让人心惊的压迫。在场的众人简直要看掉了下巴,这修罗鬼医的腹黑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可玄王爷从来一张冰山脸,没想到也是个腹黑的货啊!他们不像戚长老已经疯魔,旁观者清,到了此时已经看出了乔青和宫无绝的用意,想必玄云宗肯把药人借出,也绝不会在曲谱上留下毁灭药人的方法。而这群不怕死不怕毒不怕疼的药人如果不能毁去,玄云宗必有将他们召回的方法。那么如今,两人就用这个办法,以戚长老和他们的对抗,让这些药人自相残杀。
你不是不怕死么,你不是不怕疼么,你不是不怕毒么?
那你们就打个够去吧。小样,整不残你们。
正想到这里,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仿若山洪倾泻凶兽觉醒,连大地都颤了几颤。
乌泱泱的夜空中,湛蓝色的玄气直冲天际,由那能量交锋处带起一股柱状风暴!蓝的刺眼,蓝的渗人,紧跟着一股说不清的古怪味道便弥漫了整个广场,令人作呕。所有人都眯起眼睛捂住口鼻,这一切只是一瞬,眨眼间,风暴又毫无征兆的消散,露出了地面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黑色血水。
戚长老直到此刻才讷讷回过了神,指着那滩血水张了几次嘴,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乔青轻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一脸的情真意切:“戚长老深明大义,知道这等东西不该存留于世,主动且亲手将其毁去,实乃大燕乃至翼州的无上功臣!”说着,还作势抹了抹眼眶:“在下感动不已!”
噗嗤……
众人忍不住连连喷笑,这修罗鬼医,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耻啊无耻!
于是,可怜的戚长老,一生辉煌,一世英雄,就在这死不要脸的无耻中,脖子一歪,活生生气死了。
乔青仰起脸:“以身殉职,伟大啊。”
宫琳琅扑在姑苏让的肩头笑到打跌,这小子,一直说她气死人不偿命,还真把人给生生气死,杀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活生生不见血。高!真正是高!姑苏让嫌弃巴拉的把他推开,看着自己肩头处一块笑出的眼泪旮旯,掏出块干净手帕认真抆了抆。随即亦是忍俊不禁,和宫无绝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宫玉和韩太后已经完全没了倚仗。
两人默不作声跌坐在地上,母子俩的神色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神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整个人仿佛在极大的刺激之下疯了一般。
宫琳琅一挥手,立即有侍卫冲了进来,两人却直到被侍卫缚住都六神无主傻不愣登的。手脚加上了镣铐,拖拖拉拉在侍卫的推搡下被押了出去。然而刚刚路过高台,便被一只纤细的素手给拦住。
那侍卫不知就里,张嘴便喝:“哪里来的小子,押解重犯也敢阻拦,找死不成?”
砰!
台上众人齐齐绝倒。
修罗鬼医都敢骂,有种啊!
乔青也不动气,笑眯眯转头看向宫琳琅,后者缩缩脖子吓得扭头不看她。宫无绝嫌弃一撇嘴,这什么欺软怕硬的皇帝:“你先在一边候着。”
“是,王爷。”
那侍卫哼哼唧唧的退到一边,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没规矩的小子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抗……”
宫琳琅简直想钻地下去。
乔青走到韩太后身前,见她依旧浑浑噩噩猛然一挥手,“啪!”一声脆响,韩太后被她一巴掌扇在脸上,趔趔趄趄霍然清醒了过来,随即惊恐的望着乔青。她道:“我要当年事情的真相。”
“什……什么真相?”
“玄云宗为何剿杀乔伯渊,当夜所去的共有两个组织和一个人,分别属于哪里?”
“哀家……哀家不知道。”
啪!
又是一巴掌,乔青手下不留情,什么怜香惜玉对她来说就是狗屁,能达到目的她会不择手段。别说只是打了两巴掌,哪怕把她送到烟雨楼去接客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韩太后脑袋上的发髻都被打了下来,披头散发的倒在了地上。乔青只淡淡看着她,一双黑眸灼灼逼人:“属于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韩太后怕了,真的怕了,她尖叫着:“当年的事我不过是个中间人,我在皇宫里的一切都靠着玄云宗扶持,老宗主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乔伯渊,而是你娘叶落雪,你娘不知招惹到了什么大人物,那个大人物便是你说的那个人,他是谁我的确不知道啊!”
这番话乔青相信。
乔伯渊为人正直乐善,又一直在乔家生活,只有当年出去大陆上游历了两年,并未听说有过任何仇敌。而那次游历之后,便带回来了叶落雪,还是已经怀了孕的她。叶落雪的身份却从未有人说起过,根本就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这也是她从来被乔家人称之为野种畜生的原因。哪怕乔伯渊口口声声她是乔家的孩子,这等并不正统的婚姻难免招人话柄。
“那么另一个势力呢。”
“我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比玄云宗还要庞大的宗门,你可曾见过玄云宗高人一等的宗主对人点头哈腰?哈哈哈哈……我见到过,哀家见到过,他简直要去舔那些人的脚趾……哈哈哈哈……”
韩太后忽然就疯癫大笑了起来,边笑边神神经经的玩起了手上的锁铐。
乔青冷笑一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