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她呼吸一流畅起来,宫无绝那死死绷住的沉稳如大提琴的声音就开始颤,好在颤的不明显,反正乔青没听出来。
于是一个说,一个听,气氛诡异的和谐。
而房外等着看好戏的陆峰三人,则可怜了。
三人喂了一晚上的蚊子,守在房外想着这两个针尖对麦芒的肯定又要打起来的,结果陆言的脑袋在陆峰肩头一颠一颠,几乎要撑不住了,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甚至连烛都熄灭了。
烛都熄灭了!三人打着哈欠一脸惊悚:“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什么妖?”
一声询问响在树下,三个心里有鬼的险些栽下去,便见管家邓财端着碗参汤站在下面,仰着脸那个好奇:“王爷睡了?”
陆言摆摆手,谁知道里面闹什么妖:“没听见声,你去门口问问。”
旁边陆峰陆羽暗暗给他竖大拇指:这书生,够奸诈!自己好奇不敢去,让管家去当探路石。
邓财转身朝房门口走去,后面陆言拱手:好说好说。
“王爷,可就寝了?”
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宫无绝极小的声音传出来:“不喝了,睡去吧。”
邓财点点头,心说王爷今天可古怪,平日里每碗都要喝一碗参汤才睡得着的,今晚先不说从来不近生人竟然和这乔家主睡一个屋了,就说这乔家主在,反倒连习惯都给改了。邓财想不通的走远了,陆言三人一看没热闹看,抓着浑身被蚊子咬的包怨念的飘走了。
直到外面没有了声音,房内的宫无绝紧紧皱起了眉,为何不喝了?只是因为怕身边已经睡着的人被吵醒么。
宫无绝翻个身缓缓坐起来,透过微弱的月光看一旁乔青的睡颜,她睡觉极其不老实,那薄毯早就被一股脑的抢了去压在身子底下。她的脸很小,巴掌点大,平日里睁开那双凌厉的眼睛便将这些都遮掩了去,此时看,尖尖的下巴抵在毯子边缘,睫毛簇簇投影在面颊上,无辜的像个初生稚童。
宫无绝摇着头笑了,初生稚童?亏他敢想!
这笑带着点苦涩,宫无绝想,自己真是魔怔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盯着个男人死死的看。
然而目光却移不开,刚才他讲着讲着便听乔青的呼吸弱而平稳了起来,知道她是睡着了。而这个小子睡着了,他心底那点不正常的期待便通通浮现跳跃了出来,欢蹦乱跳的在他耳边轰轰的响。宫无绝现在的感觉就是厌,既厌乔青,又厌自己,这一点点清晰起来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心里疯狂的在抗拒,然而他不受控制一般的微微俯下了身,靠近了乔青如孩子般的睡颜。
宫无绝眯着眼睛看她,忽然猛的退开。
他咬着牙躺下,心想自己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一时嘴贱说钥匙丢了,这今后的十日要怎么过!
脑中的思绪无限制的到处飘啊飘,宫无绝就感觉旁边貌似有了点动静。乔青醒了?他霍然扭头,对上乔青惺忪的睡眼,有种被抓了现行的狼狈。就见乔青揉着眼睛坐起来,就像那日在医术大考上的初醒时的傻样,红唇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管她说什么!
想虽这么想,耳朵尖儿却悄悄的竖了起来。
然后宫无绝便一脸崩溃的听见乔青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身后她那只手还搭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揉着眼睛咕哝道:“老子终于想起来了,晚上才打过一架的,竟然没洗澡!”
☆、第一卷 大燕篇 第六十一章 谈谈
乔青的一句话,如惊雷炸响在了宫无绝的耳边。
她说完之后,便再一次躺下,迷迷糊糊咕咕哝哝。
宫无绝竖着耳朵悄悄听,听她没再发出什么声音,一把拍飞了心底那点小激动和小雀跃,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出来,身侧少年猛然坐起,宫无绝又死死闭上眼吸了回去。
乔青还处在迷糊当中。
刚才睡着她就觉得有啥事儿忘了干,毕竟不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下,想着想着实在没想起来,便在身边男人慵懒的嗓音中睡了过去。而这会儿,直到睡着了才觉得不怎么舒服,晚上才和宫无绝打过一架,一身的尘土竟然就这么睡了?
乔青是忘了,宫无绝却是记得的。
不过……和乔青一起手连着手洗澡?这念头在脑中一升起便被狠狠的掐灭,一丝儿的火星都没给留下。
于是,此时在乔青迷迷糊糊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回复给她的便是枕边邻居的沉默以对。
乔青大概用了十分钟的时间让自己从起床懵中清醒过来,这十分钟里,身边的人连呼吸都放缓了。她清醒了,歪过头:“喂,听见老子说话没,咱俩忘了洗澡。”
咱俩……咱俩……洗澡……洗澡……
四个大字在宫无绝的脑中荡啊荡,飘啊飘,表现在乔青的眼里却是无动于衷。他背对着她,侧身躺着,呼吸悠长而缓慢仿佛睡着了。乔青戳他一下:“你还真睡了啊?”还不知道要和宫无绝这么呆几天,最坏的可能性是整整十日,十日不洗澡,从来锦衣玉食的乔青想到这个可能瞬间不能忍受咂了咂嘴巴:“诶,先醒醒。”
宫无绝装死。
乔青再戳:“你一紫玄装什么装,赶紧起来!”
那手指在自己的侧腰处一下一下,宫无绝绷不下去了,一副方方睡醒的模样,转头瞥她:“大半夜的洗什么澡,明天再说。”
一片漆黑中,这男人的肤色趋近小麦,并不能看出俊脸通红。乔青只当他嫌麻烦:“你不是有洁癖么?”
宫无绝在心里暗暗磨了磨牙,他宁愿洁癖致死:“明天还得早朝,折腾什么。”
“早朝?”
乔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好主意:“带着老子去?”
宫无绝晃了晃两人手腕相连的锁链,自然要带着她去,宫琳琅的命令是“严加看管罪臣乔青,寸步不离,十日后亲送午门监斩”,可没说他可以避过早朝。既然要寸步不离,那带着她去也是理所应当。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玄云宗摸不到头脑,明明是阶下囚的人,大大方方出现在皇宫里晃悠,每天晃悠在所有人的眼前。
心里有鬼的人,自会自行想象。
乔青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个自行想象微妙的很,尤其如玄天那种人,高智商的自以为是的疯子,也定然是多疑的。只要他有了疑惑,才会做出更多的事,露出更多的破绽。乔青歪头瞅着宫无绝,一直都知道这男人腹黑奸诈的很,这一招虚张声势,摆的不错。
她朝宫无绝挑挑眉——好主意。
宫无绝回以嘴角一勾——本王也当是遛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