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转向了沈天衣,问话的是忍不住了的唐嫣。
过了这么久,沈天衣依旧不能压下方才的震撼!他从没想过,那一身风华的妖异少年,竟是一个……女子?天知道他听见邪中天那脱口而出的一句“丫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今相见不过三幕,城门处山头远望,喜宴上寥寥几句,和今日的拍卖会。沈天衣苦笑一声,只这三幕,那人的一颦一笑却清晰的倒映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不断回放,世间可有这样的女子?
——嬉笑怒骂,皆是风流。
“沈公子?”
唐嫣忍不住又问一句,将沈天衣的神思招回。
他抬起眸子,清朗的视线一扫急的冒汗的众人,那单薄孱弱的身躯里竟是蕴着说不出的高贵清华。一周过后,落在了唐嫣的身上:“唐姑娘,沈某刚刚从玄苦大师这里,悟到了一句佛谒,此时不妨借花献佛,送给唐门诸位。”
“哦?”
“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这句话,其他人听不明白,唐门却是瞳孔骤缩。
他们自然知道,庞长老去了哪里,是为了什么。而现在很明显,庞长老在这里出现过,又消失了,匹练鎏金梭动用过,地面上两摊血迹,又有玄苦在此拦着。那么最有可能的,有一神秘高人突然出现,庞长老行动失败,不是死了,就是活捉!
可不论哪种可能,他都绝对不会再回去唐门。
沈天衣此话,无非是在警告他们咎由自取!
唐嫣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这两人一个装傻充愣,一个避而不答,明显是打定主意三缄其口了。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此刻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会儿呆也不是,走也不是,乌压压一群人全部堵在了朝凤山上。
开玩笑,那股可怕的力量,那种可怕的人,在没弄清楚那“神秘高手”的身份之前,谁会轻易离开?
说句不夸张的,这种力量足以毁灭整个翼州!
他们这么想,亲眼见到了刚才那一幕的玄苦和沈天衣,更是知道。两人没闲工夫应付他们,心里都为了那身受重伤的人着急。在众人钉子一样的视线里,不再耽搁,远远而去。
“沈公子,这几日不妨先留下来。”
离着他们远了,玄苦也不跟沈天衣客套,这会儿他若自己离开,难免会有危险。玄苦却不知道,在场那些人还没有能耐把他如何。沈天衣心知肚明,依旧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他想留到看见乔青无恙,至于无恙之后呢?沈天衣说不清,心如乱麻理不出头绪。
玄苦不再多说,伸手招来一个小沙弥,吩咐了几句,大步朝着邪中天所在赶去。
……
方丈大师的住所之外,凤太后正冷静地站在门口,一双眼放射出冰冷的寒光。房里邪中天和朝凤寺的神医给两人医治,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鸣凤皇宫也收到了消息,太医正一波波赶来。
有小沙弥一趟趟的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粘稠的血水。
冰冷而阴沉的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让走进来的玄苦步子一顿。
凤太后头也不转,一根龙首拐杖险些被攥裂!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你刚才说什么血脉觉醒。”
玄苦苦笑一声,刚才脱口而出,果然被他们听见了。这就好像邪中天那句“丫头”,凤太后不是没听见,可那种时候,明显不是追究这些的时机。玄苦走上去,望着房门的目光直到此时还是不可置信。
吱呀——
房门开启,走出神色阴沉的邪中天。
凤太后飞快迎上去,看着极其冷静的面容,手却在微微颤抖:“怎么样?”
“无碍。”
乔青伤的远比凤无绝要重,只不过乔青的伤,是实打实的内伤,凤无绝的伤,却是如同万蚁穿心一般的非人折磨!里面的大夫还在帮凤无绝取针,数不尽的细小金针从骨头里,血肉里,筋脉里,穴道里,无所不在的地方一根根以玄气吸出来。偏生那针还带毒,进去是一次折磨,出来又是一次!数不尽的针,流不完的血,那种痛苦,连取针的大夫都红了眼。
哪怕是邪中天,都不忍再看:“无绝那伤,养一阵子就好。”
“乔青呢?”
“五脏六腑全破了,经脉也全断了……”邪中天说着,眼睛又猩红了起来,布满了血丝:“若非受了无绝的刺激,在关键时刻血脉觉醒,说不得这辈子就废了……也算……也算因祸得福——烈火锻体,一次新生。”
烈火锻体,血脉觉醒……
这两个词在凤太后的脑中转了一圈,一联系,霍然抬头:“她是——”
邪中天点了点头,看向心目中的神棍。
玄苦和他是宿敌,是冤家,这老神棍当着别人是得道高僧,当着他直接原形毕露。自然,他也不会因为乔青的伤,就把责任推给玄苦,乔青是他徒弟,归根到底都是他没把人照顾好。
一声冷笑,让瑰丽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唐门的人还在外面?”
玄苦条件反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他一瞬而生的浓烈杀气,恍然明白了过来。玄苦心下大惊,一把拽住朝外大步走的男人:“你疯了?!”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若是如此,唐门必将和半夏谷结下不可了的仇怨!
这一想法还没落下,再看见凤太后脸上的冷笑,玄苦猛然抚住了额头:“别告诉我你也跟着发疯,七国之间可以打可以斗,都是私下的。若是你们挑到了明面上,是准备把侍龙窟的人引出来?!侍龙窟的背后是谁你们不知道?别说倾巢出动,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是跟你们一样的高……”
“去他妈的高手!”
“你他妈少跟老子耍横!”
这两个冤家死死瞪着对方。
玄苦一句骂完,默念清心咒,戒嗔戒怒。这得道高僧只觉得自己十世的涵养都要报销:“为了她得罪侍龙窟值得?你他妈不长眼还是怎么的,你没看见她血脉觉醒么,你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么!”
邪中天眯起猩红的眸子,这个时候还笑了一下。这种笑落在玄苦的眼里让他心下发冷,听他看着他一字一字缓慢地道:“不用你这神棍告诉我,乔青血脉一觉醒,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么,该来的都要来,该乱的都要乱!什么侍龙窟什么身份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徒弟,从他妈六岁开始就跟着老子的徒弟!老子亲手养大的徒弟!”
一字字,一句句,其中的决心不容置疑。
对着这样的邪中天,玄苦大师也说不出话了。他转向凤太后,老太太面无表情,满头银发闪耀着淡定的光芒,慢悠悠道:“老太婆的亲孙子和孙媳妇,都让人给踩到头上了。”
很好,玄苦大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