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芷与良王相敬如冰,看到这种场景立刻面红耳赤,叫了几声,无人应答,放下粥就离开。哪知刚走出门口,外面突然呼啦啦出现一大片家丁,拿着绳索,刀剑,虎视眈眈看着她。
月薇冷笑着站在最前面,神色如同抓到了她最无耻的秘密,历声道:“杜月芷,你好不要脸,趁着王爷见客,居然私会情郎!”
那时杜月芷常年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别说妆容,那粗糙的手指,乱糟糟的头发,褐黄的脸色,家丁一定分外不解:哪个情郎这么不长眼会看上她???
杜月芷当场就明白了,还没修炼到淡定的程度,惊慌失措地解释,杜月薇不听,这本来就是她的阴谋,一箭双雕除去杜月芷的的好办法。
杜月薇一边斥责,一边怒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羞耻的淫/妇拿下,还有屋里的奸夫一并捆了,送到王爷面前,请王爷定夺!”
杜月芷还懵着,家丁迅速塞了嘴巴捆了带走。杜月芷要死也要死的明白,趁乱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先进去的仆从接连惨叫,浑身是血飞了出来,接着又飞出几样残肢,全是断手断胳膊。
房里缓缓走出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碧玉冠束发,手中拿着挑断残肢的剑,剑尖滴血,虽未开口,自有不容侵犯的威严,浑身阴郁。看背影,确确实实是个顶级的情郎,只可惜手段如此残忍,杜月芷就是有命也无福消受。
在李家庄得知夏侯干身份后,她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躲着夏侯干,可上天仍可笑地将她推到他面前,还是以一副绝对刺激到血管爆掉的方式。
夏侯干握住她的手,那姿势,那目光,都让杜月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杜月芷不太相信夏侯干会是那种冷情冷血的人。但人不可貌相,前世良王不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吗?任谁也无法想到良王会摔杀亲女,怒刺发妻。
这些惨痛的伤害,即便重生后,也会令她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疼的无法睡着。
那把染着心头血的利剑,是横亘在她与皇族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好在,现在的她,今非昔比。
一阵清风吹过,夕阳微光散落,斑驳树影犹如一池凌波,在她瞳眸中晃动。坚定,清明,不曾动摇,这就是她。如果她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强迫她。哪怕是夏侯干也不行。
她白嫩的小指微动,大着胆子再次问了一句:“殿下,我可以走了么?”
夏侯干看着这个小骗子,不知为何,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苦等了那么久,上天怜悯才又遇见她,可她心心念念要远离他,似乎他是洪水猛兽般。既然她如此畏惧他,当初就不该靠近他,难道在李家庄的一切只是她的逢场作戏?
他的手不由得又收紧,但是不想捏疼了她,可是松开又舍不得。僵持片刻,他压抑着心底沉郁,淡淡问道:“杜怀胤是你的什么人?”
他突然问起兄长,杜月芷掩住惊诧的眸光,垂首安静道:“是我的嫡长哥哥。”
“我送你的玉呢?”
“怕丢了,放在家里。”
“明天系在裙子上,女孩儿家,总要有玉佩戴的。”
“……嗷。”
杜月芷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这种问话太家常了,好似不太符合夏侯干冷酷的气质。但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她乖乖回答后,夏侯干似乎很满意,最后微微叹气,竟真的让她走了。在一旁担心良久的夏侯慈还把桌子上的红糖粉包起来,让杜月芷带回家喝。一直到走出夏侯干视野之外,杜月芷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才陡然消逝。
到了外面,杜月薇早已带着杜月茹,杜月荇走了。哥哥和杜月镜都在等她,见她半日才出来,忙上前问她去了哪里,特别是杜怀胤,急得脸色都发白了。
杜月镜本来也急得不得了,看到杜月芷好好的,这才数落道:“到底也叫人出来送个信,好不好我们也知道,你一向稳重识大体,今日怎么这么淘气,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你,故意叫我们着急么?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太君,让她罚你抄书一百遍,我绝不会为你求情的!”
杜月镜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虽是责备,却带着浓浓的关切,后面竟有赌气之意了。
杜月芷找了借口糊弄过去,哄完杜怀胤又哄杜月镜:“好哥哥,好姐姐,我今日实在是闹过了头,害得你们等我半天。我知道我是天底下最不好的妹妹,而你们又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哥哥姐姐,求你们看在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份上,饶了我吧。”
她年少可爱,扎着双髻,粉嫩的脸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鼓着双腮求他们,声音娇娇软软,又可爱又可怜。
“好可怜的模样,我都有些心疼了!胤哥哥,我们饶了芷妹妹吧。”
“这鬼丫头,就喜欢甜言蜜语糊弄我们,下次可别这样了,知晓了吗?”杜怀胤弹了弹妹妹的眉心,以示惩罚。
“谨遵兄长之命!”杜月芷伸出小手揉揉,吐吐舌头。
“好了,天暗了,我们回家吧。”杜月镜扑哧一笑,牵了她的手上车。
杜月镜是真的拿杜月芷当妹妹看,整个杜府的姐姐妹妹,只有杜月镜是真心实意的。杜月薇不敢在马车上动手脚,也是因为杜月镜执意要跟杜月芷共坐一辆马车,投鼠忌器,伤了二房嫡女,同样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多非议。
回府的路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抚摸自己的手腕,那圈红痕被夏侯干揉散了。他圈着自己,呼吸吹拂在后脖上,手指修长,按着肌肤的力度轻柔而内韧,恰到好处。因为按的很舒服,现在似乎仍能感觉到夏侯干炽热的体温。
现在仍是少年的夏侯干只算得上冷漠,却并不残忍。不知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后来那般冷血无情,草菅人命。
杜月芷咬住饱满的下唇,双眼灿若辰星,若有所思。
第38章 络子
杜月芷回了府,先不管别的,叫福妈妈把自己当初进府带来的东西找出来。
她刚来时,周围全都是常氏的耳目,身上藏不得东西,因而将夏侯干的玉佩与信,李婆婆的小匣子,还有一些私人物品全交给福妈妈收了起来。她老人家经历的多,自然知道如何藏东西,比她藏更好。
“不知放到了哪里,还需要找一阵子呢,姑娘先喝点茶罢。”福妈妈笑了笑,青萝从茶调子上倒了茶,端给杜月芷。福妈妈拿了钥匙去小库房,在里头翻检一阵后,抬出一只大箱子出来。这还是常氏当初分给杜月芷院子里的,装着木雕,摆件之类华而不实的东西,收在库房里从来没拿出来过。
库房里的钥匙是由福妈妈保管着,自画壁死后,院子里的人全换了,就更没有人打库房的主意了,藏东西最好。
福妈妈在箱子最底下翻出一只匣子,抱了进来,放在杜月芷跟前:“姑娘,这匣子和你交给我时一模一样,没有人开过,看这锁头……锁需要钥匙才能开,姑娘,你的钥匙呢?”
杜月芷小手把玩着锁,慢悠悠道:“丢了。”
其实不算丢,是扔了,那时以为再也不会开这匣子,又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扔了钥匙。
“这可怎么办呢,没有钥匙,开不了匣子。”福妈妈愁道。
“这有什么难办的。”杜月芷一笑,对着房外道:“抱琴,茶喝完了,把茶杯收了吧。”
抱琴应了,端着托盘进来收茶杯,低了头,樱环髻上插着几只银华细钗,花瓣头大而美丽,钗身却又细又小,恰如银丝。杜月芷调皮地抱住抱琴,哈她痒痒,趁她不注意,顺手拔了一支细钗,藏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