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谢老爷被心中许诺的美好前景打动,赞赏地看了眼女儿:“不枉我教导你,只怕太子他们也是如此的主意。”

……

薛林之人,说胆大是胆大,能够在前世纵容着梁氏对嫡妻宋氏暗下毒手害了自己的子嗣;说胆小,也是实在胆小,那日薛令蓁未曾真下手,他便已被吓病了,薛四儿请了大夫来瞧,也只说是受了惊吓,忧思成疾,只能静养着了。

薛令蓁得了消息,冷笑一番后倒是省事,暗中命人将他静养的院子给封了,道是不便让外人打扰,整日里不缺吃喝,只是再想找事是不可能的了。她小小年纪,自然威信不足,可奈何头上有个郡主头衔,再者那与她素来交好的皇长孙果真成了太孙,这满府的下人怕了她福气的灵验,也怕了日后的太孙妃,忙不迭就将自家国公爷的院子守的牢牢实实的。

两个姨娘愈发老实,自薛林病后,便更是宅在院子里,不迈出一步。

那个孙姨娘倒是真老实,只是梁姨娘,薛令蓁总觉得她就是个伪装极好的毒蛇,总等着机会再出来咬人。也因此,在宋氏怀胎未满三月前,薛令蓁并未放出消息。省得府里又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寻个机会,还是要想个主意彻底压下梁氏。

现下府里宋氏高龄孕妇,又受了惊,整日里卧床养胎,薛令芳则因与吕家定了亲,需筹备自己的嫁妆,府中大事便大半交给了薛令蓁处理,由谢嬷嬷和珍珠两人从旁协助,倒也相安无事。

流霞院外院内种着的几株紫薇月季愈发娇艳,说来也奇怪,自家小姐种的,不管是草药还是花朵,皆是常年开得茂盛。

雪桐拿着小剪子剪下几枝插在了花瓶里,放在了房内的桌上,透过檀木刻花山水图面的屏风,依稀可瞧见薛令蓁笔直地坐在书桌前,手中执笔正在写写画画什么。

雪松示意她莫要打扰,“如今太太养胎,二姑娘正筹备嫁妆,今年燕阳送来的账目还有羽衣阁的盈利都交给了姑娘,自然要忙些。”

见雪桐点了点头,雪松这才端了杯茶入内。

书桌上摆着个明珠宝灯,一个滚圆的玉珠被掏空了内壁,里面放了灯芯,柔和的灯光就从那玉璧中透了出来,玉璧薄透,映出雕刻在上面的仕女图。这是上一年姑娘生辰时,当时的皇长孙如今的太孙送来的奇珍。薛令蓁坐在一旁,一身家常的闲适打扮,可在谢琼那里常年养成的习惯,使她即使在家闲时,也仍礼仪端正,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长长头发为了方便用丝带束在脑后,作了简单的少年打扮,若非一身衣裙,倒真像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郎了。

“你来了。”薛令蓁揉了揉手腕,接过茶喝了几口,心中感叹幸亏了后世的九九乘法表,否则这样两本账本用算盘要看到什么时候。

雪松不禁道:“谢先生为何今年还要把羽衣阁的账本拿来给姑娘瞧?以往可没如此呢。”

薛令蓁取下手指上的那枚凤穿牡丹翡翠戒指,打开印泥,在账簿的末页轻轻印下,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一眯,“先生自有她的用意。难道你还担心她会害我?”

雪松面上微红:“这倒是不会,我这不就是心疼姑娘嘛,都看了半天的账本。”

薛令蓁闭了闭有些酸痛的眼睛,雪松了然地上前替她捶了捶背。

谢家人与谢先生并不亲近。谢先生倒对一些小辈儿有些心软,每逢节日,也会让羽衣阁送些新出的衣物给谢家的子侄。谢家人知道谢琼不喜欢他们,也没脸和没胆上门。羽衣阁的账一个月一清算,即使日后有人要求重查账,即使没有听从吩咐,清算之人也还要私下将前来查账的人的名字写在账本末尾。这个规矩除了自己和谢先生以及账房不会有第四人知道。

这个月来,谢夫人却屡屡带着谢舒伊上门,话里话外透着询问羽衣阁收益的意思,甚至还让人当面核算,倒真把自己当作谢先生的亲近之人了。一个月,就连昨年的账都要求重新查了一次。

只怕是惦记上了先生的羽衣阁。

谢家不缺钱财,可若是为了图谋更大的事情,依着谢家那就不足够了。如今太孙已定,圣旨都传到了朝堂之上,各家也都接到了消息,谢家站在三皇孙秦炽的身后,已经搭上了秦炽的船,自然也没那么容易下来。

三皇孙妃估计是定下了。

“呵呵。”薛令蓁轻轻笑出声,谢家人的心思,到底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当年谢老爷逼妹为妾,活生生将谢老太爷气病,不久就逝了。谢先生在心底何曾将他当作兄长?先前谢舒伊所为更是让谢琼连这个侄女都厌了去。

谢家这一步棋放在旁的女子身上,有长兄之命倒也行得通。可自己这谢先生可不是普通女子,依着谢大人的所作所为,早将这本就不深的兄妹之情斩断。谢家自以为的一步好棋倒却是一步臭棋。谢先生真是让自己看了一出笑话。

薛令蓁唇角一挑,猛地睁开眼来,将雪松吓了一跳。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

薛令蓁捋捋身下有些坐乱的裙摆,挽起袖子,又提笔写下一封信,用那翡翠戒子的印做好标记,对雪松道:“你亲自跑一趟,将这信送到羽衣阁,传给先生。我倒要问问先生,看我做的题对不对。”

雪松不明所以,应了一声,见天未黑,就出了门去。

薛令蓁捧起茶水,蓦地又想起了那日救了自己几人的男子,那眉眼倒有几分熟悉,可她记性一向甚好,若真见过这男子,断然不会没有一点印象,所以他究竟是谁呢。

她想了想,提笔在白纸上画出那男子的容貌,不多时,宋氏叫她来用饭,想来是有事商量。只得将画纸放在书中。

第27章

宋氏有孕不足两月,虽得薛令蓁为她调养,可那回受惊,还是有些不适,这几日连院子都没出。那日不知是小丫头给她说了李家长子被判处斩的消息,她欣喜落泪,又惹得情绪不稳。琉璃、琥珀几个丫鬟如临大敌,天天监督她,除了在房间里走动几圈,便皆要卧床保胎。

因着身孕的消息未传出,薛荣这庶长子只以为嫡母受惊生病,压下暗地里的幸灾乐祸,他足足跑遍了京城里的药铺,依着宋氏模糊透露出的病症细细打听来了几张药方,特地露出身上汗湿的衣服,以期能打动些宋氏。如今薛林生病,若能得宋氏欢喜,将他记在名下成了嫡长子,或者,早早向朝廷请立世子,也好使着国公府后继有人啊。

宋氏病得如何,他也想心里有个底。

珍珠随着薛令蓁拿了账本向宋氏回话,走进院内,太阳西斜,日落傍晚时分,难得有些凉爽。薛荣穿着身靛蓝的长衫,依旧出了汗,微微卷起的袖口颜色比其他布料的颜色要深上许多。

她轻笑,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少爷好。可是有什么事找太太?”

薛令蓁也道了声“兄长好。”,亭亭笔直地站在一旁,眉眼舒展,年纪不大,脖间坠着块美玉,身上的裙摆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端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薛荣瞧了,怎么也生不出喜欢来,她轻轻一笑,都让他觉得自己如何卑微,浑身起了丝冷意。

“郡主安好。”他僵着嘴笑笑,小心翼翼地掩去眼底里算计,将一叠纸交给了珍珠,“我听闻母亲身体不舒服,心里惦记,正好今日家学里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询问一些大夫,讨得几张药方,让母亲看看,可有得用的。”

珍珠轻笑:“大少爷的确有孝心。奴婢会交给太太的,日色不早了,您早些回院子里用膳吧。”

薛荣不甘心地走了,宋氏这才在屋内出了声,薛令蓁一进屋,琉璃送上了一盘鲜桃果丁,因宋氏不宜用冰,这桃子是提前拿了井水冷过的,吃了沁凉,薛令蓁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宋氏卧在榻上,身上搭了件薄衣,面色红润,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早叫人准备好的。”瞥了眼珍珠手中的纸张,宋氏淡淡地道:“去烧了去吧,省得看了心烦。”

薛令芳从内室走出,“这东西好吃,却也不能多吃,你尝个鲜,就别吃了,等会儿还要吃饭。”

她今日没打扮,连描眉都不曾,穿着闲适的衣服,只将头发编成了辫子盘在脑后。

薛令蓁刚抬头望了她几眼,手中的签子突然掉在了瓷盘里。

难怪她觉得那个中年男子生得熟悉,薛令芳的眉宇间足足与他像了四五分,只是薛令芳日常修眉描眉,反倒不太像,今日难得在家中没用妆,便一眼瞧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