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怀,殿下有福了。”有人哄笑道。
燕箫虽笑,双眸却毫无笑意:“恰恰相反,虽说云妃身子玲珑,但却酷似粉妆玉琢,着体便酥,但孤男寡女同处沙漠,我又焉能趁人之危,对孤女下手?”
“说的倒也是。”众人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其间深意不言而喻,如针尖锐。
燕箫淡淡叙述道:“我将衣服给云妃拉好,声声言谢,谁料想云妃这一次竟然脱掉了亵衣,一双眸子醉眼惺忪间勾魂摄魄。”燕箫说着,话语微顿,沉默片刻,方才继续说道:“我大惊,忙问云妃这是为何?你们猜云妃怎么说?”
“怎么说?”有人连忙问道。
“云妃说孤男寡女共处沙漠,我若非礼她,实乃大错,但倘若我连对她非礼的念头都没有,那就是错上加错。”
凤夙闻言,身体一僵,支撑双地的手指隐隐颤抖着,抬眸看向燕箫,依然是那般俊秀,眸间点点冷漠,眉梢几许淡然。
他竟这般说她?他怎能这般说她?
众人一时喧哗四起,看向凤夙,冷嘲不已。
“哎,想不到就连女人也这么好色。”
“***至极。”
“美人多垂暮,丑女当自强。”
“这么说来,妾情似水,殿下盛情难却,乖乖任由云妃在沙漠之地妄为了?”白玉川低低笑了一声,似是随口问道。
燕箫淡定如波道:“云妃娇喘吁吁,若不胜情,我虽不好色,但也并非柳下惠,坐怀不乱,经由云妃蛊惑,虽没翡翠衾被,但也彻夜颠鸾倒凤,不觉东方既白,翌日云妃薄纱尽除,得见她左边容颜,方觉寒心无比。”
凤夙眼睛黑如浓墨,仿佛隐藏着暗夜的魔魅,怎能作践她,怎能……燕箫,燕箫……
有人一脸嫌弃:“那感觉岂非比吞食苍蝇还恶心吗?”
燕箫轻叹道:“我方觉受骗,还来不及发火,就见云妃隐隐啜泣,说她早已过了及竿之年,却因貌丑,一直未曾婚配,她薄纱覆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厚颜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次出口的是皇贵妃。
燕箫不动声色道:“不管怎说,一夜欢爱,况且云妃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总要寻机对她负责才是。给她金银珠宝,她偏生不要,直言此生所愿就是伴我身侧,伺候终生。遇到这种女子,当真是头疼。”
有朝臣巴结道:“想不到当中竟有这般曲折,实在是为难殿下了。”
燕箫话语冷清:“倒也称不上为难,云妃自有云妃的好。虽说脸有刀疤,夜间猛地一看确实吓人,但放眼燕国,美人多见,云妃左脸刀疤在这些美人中相形一见,倒也格外与众不同。”
白玉川笑道:“殿下仁爱,尔等佩服。”
“尘世女子皆如此,各有千秋,纵使是丑女,只要心地善良,众位又怎能尽说她是貌丑之人呢?况且,我在沙漠落难,那般落魄,得蒙云妃悉心照顾,我自是会记得她一辈子好的。”燕箫言罢,看着内殿长跪在地的女子,眉目隐晦,令人捉摸不清他的喜怒。
还有那云妃,一直垂着头,此时此刻她是何面容,无人知晓,也许早就羞愧不如了吧?
此刻,凤夙仿佛又回到了月圆之夜,浑身冰冷无比,耳边嘈杂音无数,悉数涌来。
——如此心机叵测,当真是小瞧了她。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般相貌和家世,若没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又怎能一夕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成为众人艳羡不已的云妃娘娘?
——靠这种狐媚手段入主东宫,又有什么可艳羡的?难怪这才新婚几天而已,太子就对她冷淡相待,适才见她气势凌人,还以为在东宫有多受宠,没想到却也是打肿脸充胖子,丢人现眼……
喉间似乎有异物涌起,凤夙没有任何味觉,但却知道适才气血翻涌,竟险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若不是被她生生忍着,只怕早就血溅内殿了……
一直沉默的燕皇,这时候忽然威严开口:“施恩图报,无可厚非。虽说新妃容貌不佳,但毕竟对你有恩,既然已经迎进东宫,这事也便作罢了。”燕皇目光看向燕箫,声音愈发冷硬:“你乃燕国太子,凡事需谨言慎行,看看你这些兄弟,虽在朝勤勤恳恳,一个个前程似锦,但坏就坏在他们习惯把私人感情和政事搀和在一起。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有权衡度量。”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燕箫离席下跪,一派谦逊之姿。
皇后在一旁,看着殿中女子,浅笑殷殷:“皇上,这位云妃倒是跟太子太傅容貌十分相近,若不是心知太傅已死,纵使云妃脸上有刀疤,也足以和顾太傅以假乱真了。”
“是么?丞相也这么认为吗?”燕皇没看凤夙,但却把目光移到了白玉川身上。
白玉川心一凛,随即笑道:“回皇上的话,云妃娘娘和顾太傅确实很像,不过太傅功勋卓着,又岂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燕皇问的无心:“顾红妆当初如此对待芷儿,丞相不恨?”
白玉川摇头笑道:“当年,吴国纠集重兵,大举南侵。当时御河守军频频告急,叛国投敌者不计其数。顾太傅听说御河粮草紧缺,军情告急,马上在帝都筹募银两数万,购买粮草送往前线。如此看来,顾太傅深蒙皇上眷顾,所以才会结草衔环,在燕国万分危急之际,倾力回报皇恩,功过相抵,小女有此一劫,老臣不恨。”
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燕箫眸子暗沉,面上却愈发无动于衷。
白玉川果真狡猾,此言看似夸赞顾红妆,其实却话里藏话,他这一箭摆明想要射中的是燕箫。
此话大有影射顾红妆私吞钱财珠宝,要不然短短时间内怎会筹募那么多的钱财?顾红妆落马,身为顾红妆的学生,同时亦是顾红妆的主子,燕箫又焉能置身度外。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顾红妆和燕箫贪赃枉法,私下敛财无数吗?
那一年,御河告急,朝中百官大都沉默闭门,不肯出动分毫钱财为国尽力。
“一群酒囊饭袋。”怒极了,他戾气尽现,破口大骂。
夫子静默一旁,轻描淡写道:“你气什么,这是好事,待日后登基为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哪些人该留用,哪些人该当诛杀。”
如今,燕箫看着众人麻木的神情,那姿态不用想,定是在内心附和谴责顾红妆居多。
嘴脸还真是让人恶心啊!
燕箫在席间静坐,脊背挺秀如竹,宛如寒剑利刃,透着冷戾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