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2 / 2)

凤夙仰脸望天,天很蓝,难道随着三娘魂飞魄散,就连阿筠也要钝化如石,心性归于苍老吗?

琴音声中,她缓步慢行,宫人都惊呆了,这是凤夙成为帝后之后,第一次踏出庭院,走进小殿下的庭院屋舍。

女子背影宛如杨花,姿态清美绝伦,容颜尊贵傲然。

朱漆宫门一扇扇打开,但凡女子经过之处,纱幔莫不四散卷起,一派檀香袅袅,扰人心魄。

琴音戛然而止,孩童蓦然抬头,看到不远处款款走来的女子,起先以为眼睛花了,随着女子走近,眼睛开始转为红润,然后那红色仿佛能沁出鲜血来。

“娘——”

小小孩童扑进凤夙的怀里,咬着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他以为姨娘走了,连带把娘的魂也给带走了;他以为姨娘走了,自此以后,他们生命中的阳光也要消失了。

都说凤夙阴狠无情,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又何尝不是至情至性之人,她爱护身边的人,有时候胜过她的生命,所以三娘死后,她才会如此心灰意冷,仿佛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般,困守死胡同里,无力自救,这种痛苦比绿芜当初背叛她还要难受。

但如今,她不能一直沉沦下去,阿筠攀附她而生,她怎能无视稚子痛苦难过,一味选择无动于衷?

“姨娘永远离开了我们,伤心吗?”凤夙问窝在她怀里的稚子。

阿筠重重点头:“伤心,好像谁把我的心给挖走了,胸腔里空荡荡的。”

凤夙很平静,眉眼间一片暗色琉璃,不动声色道:“尘世中人,皆被命运掌控在手,成为强者玩偶,宛如手中沙,就算再如何依依不舍,也终要随风而散。故人已去,纵使我们清泪无限,万丈黯然,也终是一场酒醉残梦,叹往事如风,堕落红尘最深处。”

阿筠皱眉道:“娘亲希望儿忘了姨娘吗?”

“既死别,永难见,何需……惦念?”初听无情,但又何尝没有怅然之意。

阿筠好一会儿没说话,良久后才道:“不想念,但偏又想起。”

凤夙声音如常,淡淡的:“那便放在心里,偶尔想念,永久放下。”

“娘亲能做到吗?”孩童之声仿佛历经岁月如潮,带着迷蒙雾气,眉间忧愁藏匿在额头水纹褶皱中。

“……能。”很久之后,凤夙唇齿间迸出这么一个字来。

单调,凄迷,绝情,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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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渐深,宫苑重影叠叠,小别秋风,落花纷纷,风乍起,素衣飞扬。

燕箫入殿,便看到倚着床头看书的白衣身影。

衣袍渐松,越发衬得她身形消瘦,他见了,一如往昔,心头狠狠缩了缩。

有一种疼痛,蔓延至他全身各处,带来丝丝缕缕的疼痛来。

他远远看着她,今日她没有喝酒,反倒沉静看书,难免令他有些恍惚。

清美男子,惯常寡言,只沉沉看着她,不言不语。

“皇上——”李恪在燕箫耳边小声轻唤,话音很轻,似乎不愿打破这份沉寂。

最近,他并不愿意燕箫和凤夙同床而眠,燕箫身体不好,咳嗽不止,最忌床事,情动。

偏偏皇上每次看到凤夙,就像失了魂魄一般,陪她喝酒同醉,为了照顾她可以彻夜不眠,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当真是皇上不急,急死他身边这位小太监。

“御书房还有奏折没有批阅,您要过去吗?”李恪斗胆开口,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唯恐燕箫怪罪。

燕箫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恪,不过并没生气,反而眉眼间有了一片氤氲柔色,好像凤夙今日不再醉酒,让燕箫心情大好。

“话多了。”

这话本该戾气天成,但奇异的是,音调中却含着笑意,正待李恪想尽忠职守,提醒燕箫顾虑身体的时候,燕箫却再次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扫了眼内殿伺候的宫人,话音淡淡的:“你们都下去吧!”

内殿都是女子,平时见惯了燕箫的冷脸冷语,今日再见燕箫,只见他脸上竟荡漾着温柔笑意,一时间宫婢自发忽略了那样的笑容是因谁而起,一个个羞红了脸,在李恪的低斥声中,纷纷仓惶低头,朝燕箫福身,鱼贯退出内殿。

李恪临走时,还有些犹豫不前,见燕箫眼睛里都是坐在床沿的凤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知晓云妃就是凤夙,燕箫又对他这位夫子痴恋成灾,只怕这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五指山了。

关上宫门,内殿瞬间陷入沉寂,只余燕箫轻缓的呼吸声……凤夙是没有呼吸的。

缓步上前,含笑看了她一会儿,坐在她身旁,“什么书,这么入迷?”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笑了笑,话语如常,微微有些沙哑:“兵书。”说着,卷起书面给他看,还真是兵书。

“要看吗?”她问,也许只是随口问问。

“好。”他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拒绝她。

床榻之上,她躺在他怀里,共同翻阅一本书,兵法之道,偶有间接谈论,如果李恪看到、听到,大概会暗笑不已。

他有些心不在焉,温香软玉在怀,况且又是自己喜欢的女子,没有心驰荡漾是假的,事实上心潮拨动,难以自制。

“心怀不轨”之人自是遗露了凤夙的话,所以当她久不见回应,在他怀里侧眸看他时,就看到他眸光灼热,紧紧的盯着她。

凤夙不傻,虽然情事浅淡,但却在瞬间便读懂了燕箫心中所想。

她微微敛眸,面色如常,只是那般近在咫尺,所以当燕箫垂头准确吻住她的唇瓣时,她微愣,无意识张嘴,瞬间被他寻到可趁之机,缠住了她的舌,与之纠缠。